“警察会女朋友去啦!”

一路上,他不再和她谈话,象人力车夫那样一心一意地踏着车。

“小嫚怎么办?……”乔怡问。

“明天上午我和她去登记结婚。她这两天住她父亲那里。要出嫁了,让她最后再陪陪老父亲吧!。

他没有说,黄小嫚这几天情绪不太正常,自从她父亲来后,她几乎天天呆在父亲身边。咋天和她谈起结婚的事,她吃了一惊似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急?……”她眼里浮起一抹淡淡的令人费猜的云雾,象为什么事所苦恼,问她,她却淡淡一笑:“还没想好,等想好我会告诉你的……”

这巷子派生出另一截短巷,就是“灯笼巷”。杨燹远远看见过去宣传队住过的院子已倒了山墙,那座天桥也不见了。现代化大道将延伸过来,一切都得为它让路。既然告别,也向这小院子告告别吧!

杨燹和乔怡从碎砖瓦砾上长驱直入。院里一片月光,老树上的新叶在微风中快活地抖动。院里有两台推土机。这残忍的大家伙,将铲平一切记忆的痕迹。

这院子换了几代主人,发生了几多故事,如今终将全部化为乌有。旧的去了,新的来了,现代化的都市不容情地要打破这些笼阁式的格局,不管它曾有多么繁盛的历史。他俩踩着陈年的落叶,往院子深处走。月亮很大,很亮,一如既往地给这院落、这楼洒着清辉。楼是太旧了,一踏上木质的楼梯,便发出颤悠悠的空响。记得年年夏天,都会从那地扳缝里飞出成群的白蚁,一大片,使你感到整个地面都浮动起来。田巧巧撵走所有只会尖叫的姑娘,用开水浇,用“007”喷洒,结果总能撮出整撮箕的白蚁尸体。那情形既可怕又壮观。

“有明月,怕登楼。”

乔怡和杨燹恐怕想着同样的念头,所以不约而同,很快从楼上下来了。

她们几乎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影撞个满怀。乔怡骇得往杨燹身后躲,那人也退后一步。

“……谁?”杨燹问。

“你是……杨燹?”

“徐教导员!”乔怡惊呼,“您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真巧,在这儿碰上你俩。不是说这院子要拆吗?……”他也是故地重游?

门口那间大排练室已被推倒。想来,他对它的最后的记忆是清晰而辛酸的……

在离开部队的前一天,黎队长张罗全队给他开一个欢送会。欢送会是红火的:天花板上拉着锡柏纸剪成的彩链,四周点缀着红绸绣球,桌子围成一圈,上面铺着白床单,花生、橙子、糖果,在桌上堆成一座座小山。欢送会,他不记得一生中参加了几多回,送走多少茬战友,如今轮到他。越是热闹,他越感到心里发空;越是盛情,他越感到孤寂。

他为这次欢送会悄悄准备了一个节目。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温习了一支早年的歌,那还是太行山宣传队员的歌。回忆了很长时间,才把歌词记全。他找来那个已被乐队淘汰的手风琴,虽说这家伙“五音不全”,但在他眼里已经比当年那个琴强多了。记得那是一个城里学生当兵时背来的,还是洋货,德国造的。为学拉琴,他不知挨了多少挖苦。就那个破琴,一拉直喘大气(漏风),当时还极尊贵哩!谁想碰它一下,都得竭力讨好它的主人。他经过几天练习,能结结巴巴把歌拉下来。他将在欢送会上露一手:自拉自唱。

欢送会上,黎队长作正式发言。肯定了他的成绩,赞扬得有些过火。接着,其他老少同志也发言,基本顺着黎队长的话说。女兵们剥着花生,谈着她们自己的话题,笑作一团……而他却始终在默习那几句歌词:

八月的枣儿红了树梢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