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俩进退维谷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季晓舟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话下楼来。

“这是……帕格尼尼的《无穷动》,是一首难度最高的曲子。”

中年人哼哼哈哈。萍萍拉着乔怡往夹竹桃后面一闪。“我也不懂这玩艺,”那中年男人说。看得出来,他不仅不懂,而且不感兴趣。“你过两天再来一趟吧,我们正好要收几个待业青年,有玩琴,有弄画,你跟他们一块,考个试,我请个行家来,你知道,咱们这里的名额也紧呐!……”他抱歉地笑着,拍拍季晓舟肩膀。

“我……吴馆长,我在部队好歹搞了十多年专业了!”季晓舟感到自尊心受屈,“我们军区文工团的乐队在省里数得上……”他吃力地为自己辩解,“不管怎么说,搞个群众业余音乐辅导,还拿得下。考试……”

“这个琴是你自家的?”吴馆长问。“是从团里借的。”

“你要是会拉那种……(他比划手风琴的样子)就好了,那琴我们这儿有现成的。你这琴还得掏钱买。你刚才说要八九百?……”

“差点的五页就行……买个旧的只要两三百!”

“两三百……”馆长沉吟,“还是旧的?”

季晓舟眼巴巴地期待答复。“……还是考考再说,啊?”

“实在不行,我自己买琴!”他突然脱口说道。

馆长眼一亮,随即打哈哈道:“哪能……这算啥!就这么吧,你下星期一来,我已通知那几个小青年了。”他握住季晓舟迟疑的手,晃了晃。

季晓舟看着他进了楼,又摘下军帽擦汗。

“晓舟……”

他看清萍萍时猛一怔,脸带愧色,象做了错事被人当场抓住:“你们……怎么来这儿?”

“这是什么高级地方,我还不配来吗?”萍萍脸涨得通红,“谁让你这么下作,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想联系个好一点的工作……”

“你离了那短命的琴活不了吗?就值得这么低三下四来求爷拜奶?”

她忘了她来此的目的。乔怡劝道:“莫名其妙,你怎么跟他火上了?”

“不管你怎么差劲,也轮不上他们来考你吧?你就这么没自尊,居然还要来考?三十三岁的堂堂专业文工团员和一帮小屁溜子平起平坐考试?亏他说得出口!告诉你,下星期一不准来,不准你再踏进这个门!”

季晓舟低下头。琴斜背在他肩上,显得沉重无比,肩也压斜了。他被妻子这番话弄得无地自容,因为每句都扎进他的痛穴。“你到这里来干啥子嘛……”他嗫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