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期未满,丁万仍在团支部担任“主编”,甚至连今天的团支部大会也不得不参加。

开会前,团支部书记宣布了议程:其一改选支委;其二,针对团员中某些不良作风展开批评。丁万惦记晚上的音乐会和薛兰,坐在一群小青年中间心里急得发毛。

改选开始。无记名投票。黑板上用红粉笔写出候选人名单,唱票人念一个名字,白粉笔便计上一票。选举使这些大娃娃们意识到自己的权力,一个个庄严地绷着脸,场内极静。突然,唱票者不往下念了,手里捏着那张票,愕然地瞪着眼:“谁搞的鬼?……”他忍住笑小声嘟哝道。

记票者回过头:“你就照实念呗!”

唱票者使劲抑制两嘴角的扯动,似乎改换了一副嗓音念道:“丁万,一票!……”

大家愣了一下,“哄”的一声全笑了。

丁万笑着嚷:“娘的!哪位这么抬举我?……”

记票者忍住笑添上丁万的名字,并在下面郑重地画了一道。

这唯一的一票一直保留到选举结束。小青年们冲着丁万又拍手又笑,搞不清是真心拥戴还是恶作剧。丁万在笑闹中走到黑板前,将他名字下唯一的一道杠添成了个“正”字,左右看看,仍不过瘾,接着往下画,直画到“正”字绕黑板转了一圈,然后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架着拐,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将黑板仔细端详一番,挤挤眼道:“小鬼头们,差点误了老身大事!”

大家笑得更欢。团支部书记带头鼓起掌来。

丁万回屋刮了脸,换了衬衫,又忙着擦皮鞋。晚上要和薛兰并肩坐着欣赏音乐,得尽量收拾得体面些。他得提前赶到体育馆,以便有充足的时间做思想准备。他喜欢这个老姑娘,虽然她有点叫人捉摸不透。老姑娘嘛,多少总有些乖戻。他边擦皮鞋边吹口哨,皮鞋擦得很亮。他欣赏着,把皮鞋套到那只没有知觉的脚上。不知薛兰看见这只假脚会不会害怕,截肢以后,他从来不到大池洗澡了。

门“嗵”的一声被撞开,同时响起尖声尖气的声音:“报告!”

舞蹈队的几个姑娘涌进来:“我们来交决心书!”

文工团组织了一支巡回演出小分队,天后就出发。丁万担任队长。

这群姑娘与宁萍萍、乔怡等入伍时年龄相仿,可比她们难管理。几乎每人一种发型,花衬衫一天一换,有的头发烫得太蓬,集合居然把军帽拎在手里。你说她,她会朝你翻翻白眼:“我有法儿戴帽子吗?”皮肤本来够白,却抹着老厚的粉,真眉毛拔光画上假的。

这些兵,下连队不把那些大兵吓晕过去?居然还写什么“决心书”。有一次丁万问她们想不想入团,她们竟异口同声说:“随便。”莫非真是时代不同了?

他想起七十年代那些军帽下清一色的“小刷把”。不知哪个姑娘想出馊主意,弄来一把铝制梳子,在炉子上加了热,“小刷把”一夜间成了“绒毛球”,额头上的刘海儿也变得弯弯曲曲了。据说连田巧巧也被拖下水,姑娘们捺住她,把她那头又浓又粗的头发折腾得一塌糊涂。这样一来,她们就不担心谁会告状了。再说法不责众,多一个人壮一分胆。第二天早晨出操,女兵们刚排好队列,就听见一声大喝,“女兵二班,全体出列!”

徐教导员怒发冲冠,嗓子高得象唱“秦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