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想大笑,他太小看人了!他以为我优雅、腼腆……我立刻跑回屋子取了一张相片。他喜出望外,连忙接过去:“是……送我的?”

我不说话,盯着他,等着好戏看。那相片上的我端着枪,横眉竖目,头戴钢盔,身披伪装网,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一看倒抽一口气;“我以为是杨门女将呢!”

“203,有人找!”走廊上有人在喊。乔怡忙放下信,起身开门。一位女服务员问:“你叫丁万?楼下有个女同志找你。”说完她匆匆走了。乔怡来不及做任何解释,却见在楼梯口有一个并不眼熟的背影。274

乔怡问道:“是你找丁万吗?……”

来人回过头,乔怡认出来了:这女同志正是中午丁万要“相”的那位。好象叫薛兰。

“听说,他住在这儿……办啥子训练班?”

“今天是星期天,他回团里去了。”乔怡答道。

“我就是听他们团里人讲,今晚他加班。”她说。这是—张青春已逝的脸,只有两只眼睛还闪出年轻的光泽。她年龄不小了,大约有三十几岁了。

乔怡对她说:“你稍等等,我去后面找找看。”

“我跟你一路去。”

“不用,你坐坐,我很快就来。”乔怡牢记丁万的教训:曾有一个对象就是看了他一场演出吹了的。

和年轻人在一起,丁万倒比他们更活泛。他不久将随小分队下部队巡回演出,这期“连队文艺骨干训练班”必须提前结束,他得加班加点。招待所会议室里,几十副竹板敲得震天价响。乔怡贴近窗玻璃,见里面几十个高矮胖瘦不等的小战士,正在跟丁万学打竹板。丁万起劲地做示范:他晃晃头,一群人也跟着晃头;他转转眼珠,一群人也跟着转眼珠,都十分认真,气氛很热闹。

他的烦恼呢?今天因那个女子引起的不快呢?……丁万毕竟是丁万。

赞比亚走了半里路,觉得身后有声响,回头见走数来宝。“你干嘛跟着我?”

“我会……扒地瓜,还能砍甘蔗。我还有劲儿……”他胆怯而谦卑地看着赞比亚,“采娃饿成那样,见她掉泪,还不如……不如打死我得了!”

赞比亚闷声闷气地:“你还嫌我不够麻烦吗?别跟着我。”

“两个人比一个人强……”

“我喜欢一个人。”

数来宝不悦地眨着眼,呆立在原地。可等赞比亚走了几十步,发现他仍远远跟随着。

“趁现在天还没黑透,你赶紧回去。不然你连路也摸不着的。”赞比亚对他说。

“我的眼镜不是还剩下一半吗……”他嘟哝着,一明一暗两只镜框使这张脸变得相当滑稽,“你就能担保你不再受伤?要是伤得爬都爬不动,那时总得有个人把你扛回来。”

“到了爬不动的份上,我会处理自己。你赶紧给我回洞里待着。”

数来宝不再吭声了,只是执拗地跟在赞比亚后面。这架大山大约连猎人也极少涉足,几乎没有路,全是些错杂生长的灌木和毫无节制蔓延滋生的大片“飞机草”。赞比亚加快脚步,不时听见身后的数来宝发出各种声响磕撞,趔趄,摔下去又爬起来。不管发出哪种声响,都伴随一阵捂在嗓子眼里的诅咒。尽管如此,他依然紧跟不舍,赞比亚甩不下他,只得稍稍放慢脚步,必要时停下拉他一把。

“看不出,你也挺犟。”

“不然你太小看人啦。”数来宝赌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