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美带着他的直属营,于傍晚时分翻过了老虎爪,冒着蒙蒙的雾沼,穿过群山,向着通往黄山的黑虎岩前进。按照他的预计,派往莫家山村西山头上伏击王群的匪徒,应该在天黑以前就回到黑虎岩向他汇报的,然而,直到这时,连个人影儿也没见,这不禁使他十分焦急。他想早一点到达黄山,看个究竟。而更重要的是,他想早一点见见这个早已闻名并且垂涎已久的“美人儿”苏凤姣。今天,也就是再过两三个小时以后,他们就要会面了,这将是如何令人惬意的快事啊,因此,一路之上,他不断地命令着:“加速前进!”

夜色已经笼罩着大地。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一阵阵密集的、仓促的脚步声。

熟悉的山道,告诉了林崇美:黑虎岩到了。他忙向黄四保说:“在黑虎岩前休息一下,听听动静。”黄四保立即跑到队伍前面,布置了岗哨。二百多名匪徒就乱哄哄地散在凉亭附近。

林崇美同黄四保在凉亭外面停住了脚,想在漆黑的夜空里辨别出一处方便休息的地方来。突然,一个放哨的匪徒跑了上来:“报告,附近有一棵树,被刮去了一片树皮。”

“这有什么好报告的?大惊小怪!”黄四保满心不高兴,呵斥着小土匪。他最不喜欢自己的部下那样惊慌失措的,这样会有损他的威风,何况这根本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那个小土匪继续补充一句:“好像上面有字。”

林崇美听说上面有字,便立即移动脚步说:“走!我们去看看。”

很快来到了那棵树的面前,林崇美打开电筒一看,刮去了树皮的地方,清楚地看到了十二个黑色大字:“苏凤姣已被我们逮捕送县了!”下面还有个注:“下午五时,莫家山民兵制。”这行刺眼的大字,像黄蜂针一样蜇着林崇美的心。他仔细地看了几遍,相信确实无误后,才把电筒熄灭。痛恨、气恼、懊丧交织的心情,使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久久没有作声。目前的事变,实在太突然了,这也是因为他一贯骄傲自信,缺乏足够的精神准备的缘故。他仔细地检查:伏击王群本已经过周密的布置,派去的是有名的射击手,即使刺杀不成,也不会牵涉到她,因为派去的人,并不晓得他们执行任务情报的来源。而现在,面临的情况是:苏凤姣不仅被捕了,而且被送走了,连挽回残局的希望也没有了,这将如何向他的上司交代呢?

正当林崇美感到茫然与空虚的当儿,黄四保咬牙切齿地说:“报告司令!这字我认得,是莫家山的民兵写的。我们立刻就到莫家山去,把他们一网打尽,出出这口闷气。”

林崇美摇摇头说:“老弟,你想错了。既然民兵能在这里留字,这就说明了他们已有准备。这也许是诱兵之计。你是黄山村上的人,不会不知道,莫家山农会是在村子的东口上,两侧与背后的村子三面靠山,前面是一个坪子——是军事上所忌讳的开阔地,再向东是一条小河。如果敌人有准备,任你有再强的火力,也不免要挨打。而今夜,说不定他们还调了解放军来,如果是那样,农会两侧的制高点上,放上两挺机枪,等我们一过河,进入开阔地,那就有全部被吃掉的危险。因此,我们决不能上当。”

黄四保一听,也有道理,但仍不服气地说:“这样说,我们就认输了?我们一定要拔去莫家山这个眼中钉,不然,真要把我气死!”

林崇美忙接着说:“老弟!你要看远一点。问题不在于莫家山的几个民兵和干部,如果我们能把徐翠、王群这两个共产党的小头目捉住,黄干、莫威等人就会变成无头之鸟。他们即使不投降,也会处于寸步难行的境地。”

“那么,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黄四保疑惑地问。

林崇美沉思了一下,说:“从现在的情况看,王群和徐翠虽然年轻,却是两个很狡猾的敌人,我们决不可轻敌。走吧,暂时回山,听听外面的消息,再做计议。”说着,林崇美站了起来。

“司令!”黄四保焦急地叫了一声。他怎么也不想就此罢休。

然而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身边窜出,扑通地跪倒在林崇美的面前,大叫:“林司令……”

林崇美一看,原来是张牛。他早已猜中八分,就忙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李虎哩?”

张牛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说:“李虎被民兵捉去了。”

“你怎么回来的?”

“是徐翠要我回来告诉你,她在村上等你。”

林崇美听罢,一时气得喘不过气来,心想这个黄毛丫头,也真欺人太甚,随即问道:“村上有解放军吗?”

“不知道。”

黄四保早已气得死去活来,禁不住一声怒吼:“我们立刻到黄山去!”

林崇美像个木头人一样,并没有对黄四保的主张,立刻作出反应。想了许久,他才勉强压抑着怒火说:“不,如果没有解放军,徐翠不敢这样放肆。她放张牛回来,分明是为了骗我们进村。我们决不能上这个当。”说到这里,把手一摆,一面示意张牛站起,一面命令黄四保:“走!回山去,把情报搞确实再说。”

正当林崇美要动身的当儿,又见一个小土匪,匆匆忙忙地跑上前来,喊一声:“报告!”林崇美不得不停下来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