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十月号舰

雷恩攀着直梯穿过舱盖一路爬上舰桥指挥塔,站上驾驶台后,他不忘谢谢雷明斯让他上来,雷明斯摆手笑了一笑,说他功劳最大理应出来透透气。是他和曼库索俩人一个由下头托一个在上头拉,才把雷明斯硬给弄上驾驶台的,这一次又是他们三人围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下头控制室中,曼库索舰上过来的官兵已经接了手,机舱里头也补齐了些人员,这样至少可以轮班守值诺大的装备,以便大夥喘口气。电讯室里的堵漏不尽如人意,海水又慢慢渗了进来,不过好在它的舱间位置高过水线以上,所以没有什么好操心的。轮机长设法用平衡水柜调整了一下左、右舷的吃水,船身略为朝右扶正了一些,只是改善不大,左舷倾角还有十五度。舰首也依然往下埋在水里一大半,尤其是几只水柜为了调整平衡打空了之后,好像还更往下沉了一点。半球形舰首撞凹崩裂的地方,迎着一波波涌浪,激起了不均匀的水波,朵朵乌云月儿半掩的黑夜里,水花飞溅起来的样子依稀可辨。伴护的达拉斯和波鱼两舰,潜航在红色十月号舰尾两侧,驶近了奇萨披克湾口的亨利岬和查尔斯岬时,两艘潜艇都伸起鼻子朝自己前后左右猛嗅。行百里着半九十!最后这五分钟可不容再出差错。

后头大老远的海面上,一艘满载着LNG液态天然瓦斯的专用货轮也正缓缓驶向奇萨披克湾航道口。据海岸防卫队早先宣布的说,今夜航道将暂时封闭,因为一艘引擎出了毛病的天然瓦斯轮要紧急进港,溯游直上波特马克河北岸的马里兰州库佛港卸货去——故事是这么编的。满载了炸药一样危险的瓦斯专用船一旦失去控制,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以平日来往船只繁多的湾里头,这会已不见一艘船影。雷恩心里暗忖,不知道海军是怎么说服了这艘商船船长同意假装引擎故障的,它还真得落在后头慢慢开进来才像。耽误了人家原来行程可得怎么解决?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该再去操心的事了。红色十月号比原先预定的行程晚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到,海军一定早在岸上急疯了。四十分钟之前,他们才一浮出水面,顶上立刻就来了一架猎户式巡逻机绕着他们打转。

左红右绿的进港灯标在前方随波起伏,像是不停地朝他们眨着眼打灯号,再往后头一点,横跨奇萨披克湾口的大铁桥已然在望,只是平日车水马龙的桥面上瞧不出一点车辆移动的灯光。中情局大概在桥的两头都设了路障,说不定桥上还正摆着一辆大怪手,或是翻倒了一货柜的新鲜鸡蛋、柴油什么的吧,无巧不成书嘛。

“您到过美国没有?”雷恩说,有心打开话匣子。

“没有,没踏上西方国家一步。只去过古巴一次,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雷恩朝左右两头看了看,船正好驶进湾口。“好了,雷明斯舰长,欢迎您回家!说实话,舰长,真高兴您终于到了!”

“更高兴你自己也终于到了?”雷明斯笑了一笑。

雷恩放怀笑得更欢。“一点都不错,报告舰长,真该谢天谢地,也谢谢您让我到上头来第一个看到家。”

“小事情,雷恩!你的功劳最大。”

“叫我杰克吧,舰长。”

“是约翰这两个字的另一种叫法?”雷明斯问。“约翰在俄文里叫伊凡。”

“我想是吧。”雷恩不晓得雷明斯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拖驳船过来了。”曼库索指了指前方。

两位舰长用肉眼都瞧见了,唯独雷恩还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好一会之后,他才瞧见一哩开外一个比夜色还黑的东西正朝他们接近。

“威王?威王?这是拖驳客栈号呼叫?请回答。”

曼库索由夹克口袋里掏出靠泊用手提对讲机,“客栈?这是威王,您早啊,先生?”突然讲起一口英国味十足的话来。

“请您跟在我后头,舰长,我们招呼您进去。”

“好极了,真要谢谢那么麻烦你们,请带路吧,完了。”

“威王号”舰是英国皇家海军“雨燕级”号S—一○四的核子动力潜艇舰名。这条潜艇一定在老远不知名的地方作水下巡弋,雷恩心想,说不定是南大西洋福克兰群岛的外海吧。一艘英舰的造访军港诺福克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英美两国海军之间,本来就跟兄弟一样经常你来我往,显然,上头早已料到好事者或苏联间谍,对一艘与一般美国潜艇外型长相不一的陌生潜艇莅港所会带来的好奇,这样,就是有心想打探的人,也无从查证起。

拖驳驶近到距他们剩下几百码时,一个漂亮回转动作,在红色十月号前头就了位,两舰以五节低速朝前续航,拖驳桅顶也亮起了领航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