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去徒增伤亡,放上炸药浇上汽油,直接端了它。”杨铁筠弹去了那块石头。

大家对了表,约定凌晨两点时动手。战士们再睡不着了,一个个检查枪支弹药,知道要动手了,有的摩拳擦掌撸袖子,有的抱着枪默不作声,还有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发愣。二子啥也没干,枪和帽子都扔在一边,盘腿儿坐在一个大石头上,黑乎乎的活像个泥菩萨。

“旦哥,你知道我在想啥?”二子见他坐过来,低声问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哪知道你想球啥?”老旦抽出军刀来看着,这刀寂寞好久,刀锋发着贪婪的光。

“我在想啊,这么多飞机,咱们要是都会开该多好啊,一人开一个回去,你说咱这一个月咋不学开飞机呢?”

“开车你都学不会还开飞机?你开着鬼子飞机回去,八成还被咱高射炮打下来。”

“你咋总想些不好的呢?出来这小半年,还和被抓出来的时候一样。”

“本来就一个样哩……你还觉得长翅膀了?”

“你是被强抓来的,我可是陪着你跪下来的……你倒不领情?昨晚上你也没睡,想啥了?”

“没想啥,脑袋是木的。”

“我本来想带着钱来的,打完了就往家跑,俺看了地图,往北跑就是孝感,再往北过了武胜关就是信阳……想和你商量,又怕你装蒜。”二子旁顾左右,左右没有耳朵,都散开老远。

“我也想过……”老旦咬着后槽牙说。

“龟毛!那你不说!”二子一下从石头上滑下来,鼻子几乎顶到他的脸。

“二子,咱板子村出来的,这才小半年,估计就剩你我了……老天爷留咱俩下来,我总觉得要还点啥……”

“屁,老子又不是没杀鬼子。”二子又坐回了大石头,气鼓鼓地摸出烟,很快又塞了回去。

“俺是想回去,但有点不舍得这帮弟兄了。”老旦插着十指,有些脸红地说。二子想必瞪了他一会儿,晃着一颗大头,重重地哼了一下。

“今晚看俺怎么收拾这帮鬼子,俘虏都留给俺,一个个宰了狗日的!”二子用手比作大刀,做了个砍的样子。

“成,有活的全给你,你不嫌脏就行。”老旦呵呵笑了。

“总比杀猪干净!”二子对他伸出一只大手,“你的刀借给俺,好使。”

老旦摘下军刀,递给二子,突然有些不舍,好像再也拿不回来了。

虽然已经夏至,夜半的鄂北仍带着凉意。把守装甲营的两个日军哨兵一边打着蚊子,一边对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聊着牢骚的话题。中国算什么好地方?这儿的蚊子咬一下就起一个寿司那么大的包,半个月都下不去;水也不好喝,家乡的清茶总冲出刷锅水的味道;这些也都忍了,怎么这地方的大米那么难吃呢?不说日本的,就是比满洲的也差一大截,煮出来和糟米一个味道。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他们忙扭过灯照去,见两队友军刷拉拉冲这边走来,走得蛮精神呢。这里距前线150多公里,占领之后就没有过什么大事,忙也是忙机场的战士们,他们每天就是修机器养伤员,实在闲了就去村子里掏鸡摸狗找中国女人。可鸡狗都没了踪影,女人就更别说了,就都有些倦怠了,好多人都要求去前线作战了。看到有这么一支部队过来,他们很是诧异,但兴奋覆盖了疑问。是过来接防吗?指挥官并没告诉自己今晚有人啊?看上去不是装甲兵,都是陆军作战部队,他们会不会带来家乡的大米和紫菜呢?发愣的工夫,这支队伍已经到了眼前。他们闻到熟悉的日本肥皂味道,顾虑便像被肥皂洗掉了。带头的军官用地道的大阪方言向他俩问好,问他怎么没看到指挥官?不是说好等我们吗?上级命令他们来协防机场,原本下午就应该到的,因为帮部队搭桥耽误了半天。这军官骂着第五师团的王八蛋,慢慢到上衣兜里掏证件,却掏出了一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