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斯坐在美国海军大西洋舰队水面舰艇指挥官对面,他是一位三星上将,一生全花在所谓的“真正的海军”上,包括巡防舰、驱逐舰和巡洋舰。这些小型的灰色舰艇既没有航空母舰的神气,也缺乏潜艇的神秘感,但是现在,船团能不能横渡大西洋,就完全要靠它们了。

“俄国人对我们改变了战术——比我们想象的还快得多。他们现在要先对付护航舰。他们攻击你的巡防舰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你并非偶然碰上它,很可能它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们打算逼退护航舰?”

“是的,而且特别注意有拖曳式声纳的船只。我们已经打击到他们的潜艇部队——虽然还不够,但毕竟我们已伤到他们了。拖曳式声纳阵列装置十分有效,俄国人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企图要除去配备水面拖曳式声纳的船只,但这就比较难了。当老俄企图接近他们时,已经损失了三艘潜艇。”

莫瑞斯点点头。这些海面拖曳式声纳阵列船只是改良过的快速鲔钓渔船,上面拖着无数的被动声纳电缆。虽然没有足够的此种船只可以涵盖一半以上的船团航道,但是却输入了许多很好的情报资料给位于诺福克的反潜作战总部。“为什么他们不派逆火式轰炸机去追逐那些船?”

“我们也在怀疑,显然俄国人认为不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另外,我们已将大量的电子战设备装在这些船上,这些设备使得雷达不易定位。”这位上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莫瑞斯怀疑此种海军发展多年的匿踪技术是不是也被运用到这种船上,俄国人只用潜艇去找出或击毁这种船只,他想,这样更好。

“我正在为你申请勋奖,你表现得很好。只有三位舰长的战绩比你更佳,但其中一位昨天阵亡了。你的损失严重到什么程度?”

“我想它是全盘损毁了。我遇见的是一艘胜利级潜艇,它击中了我的船首,龙骨断裂,船首被扯离,长官,我们损失了反潜火箭发射器前面的每一样东西。还有一大堆震动损坏,但大部分此类损坏已经修好了。我们必须在她再度出海前重造整个船首。”上将点点头,他已经看过伤亡报告。

“你做得很好,爱德。目前裴瑞斯号不需要你,并且给我出点主意。”

“一开始,我们或许应先阻止那些该死的逆火式轰炸机。”

“一定可以的。”他的回答中既有自信又有着怀疑。

向风海峡

东面是希斯潘尼拉岛的海地,西边是古巴。一片黑暗中,雷达系统完全打开,但设定在待命状态,各船只以战斗队形航行。由驱逐舰和巡防舰护航。飞弹已置于发射器上,并且伸出左舷,同时发射控制员正在有空调设备的作战位置里挥汗工作。

他们预料应不会遇上麻烦。卡斯楚已经传话给美国政府,说他未参与此事,而且他很愤怒于苏联未将计划通知他。这在外交上也许很重要,然而,美国舰队还是选在黑暗中通过,因此古巴政府可以宣称他们没有看见。为了表示诚意,卡斯楚也警告美国说苏联的潜艇出现在佛罗里达海峡。被利用作为通路是一回事,但是未经通知则利用他的国家作为战争的基地,那就太过份了。

水手们一点也不知道此事,因此只预计不会有严重的反击。当他们在处理所有的情报报告时,只把它当成是一椿小事。他们的直升机已经布下一排声纳浮标,而且他们的电子支援系统监听着一具俄制雷达的脉冲讯号。上面,了望哨用笨重的星光望远镜扫视天际,搜索着可能用目视搜猎他们的飞机。以目视搜猎他们并不困难,因为二十五节速度航行的船只会在海面上留下白色泡沫状的航迹,在黑暗之中就像霓虹灯一样显眼。

止痛药片不再有效了,一名巡防舰舰长低声抱怨着,他坐在他的船上战情中心的指挥椅上,在他左边的是航海图桌,在他前面(他面对船尾),年轻的战术行动官站在他的位置标示幕前面。已知古巴人在沿岸部署了反舰飞弹,就像古老的要塞堡一样。在任何时候,船只都能侦测到一大群来袭的飞弹。船尾上,他的单臂式飞弹发射器已经装载妥当,顶面甲板上的三吋炮与近迫武器系统也是一样。咖啡是他不该喝的,但是他必须保持清醒,代价是上腹部的剧烈疼痛。或许我应该去和医官谈谈,他想,但是又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没有时间这样做。为了使船只准备好行动,也为了通过验收和执行连续的任务,他已经全天候工作了好几个月。人员和船只辛勤地工作,但是最辛苦的是他自己。他太过于骄傲而不承认他被逼得太紧,尤其是对他自己。

他刚喝完第三杯咖啡疼痛就来了,那种疼痛严重得就像被刀刺的一样,船长快跑过去,呕吐在战情中心的瓷砖甲板上。一名水兵立即将之清理干净,但是天色太黑了而没有看见甲板有血。尽管疼痛、尽管因为失血而感到一阵寒意,但是他不能离开他的岗位。这位船长心里知道他必须远离咖啡数小时,说不定有机会他就会去看医官,如果他有这个机会的话。他们会在诺福克停留三天,到时候他便可以稍作休息,他知道他需要休息,多日来累积的疲劳已经击倒他。船长摇摇头,呕吐后让他好过了一点。

维吉尼亚州维吉尼亚海滩

莫瑞斯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太太接受他的建议回到她肯萨斯州的娘家。他告诉她:没有理由让你和孩子留在家里为我担心。现在他后悔了,他需要伴,他需要一个拥抱,需要看见孩子。打开家门一分钟之内,他已经开始打电话。他太太已经知道他的船发生的事情,但是没告诉孩子。他花了两分钟才让她相信他确实安然无恙地在家,但是他们无法回家来,所有航空公司的飞机不是用来运送军队及补给品就是已经预约到八月中旬了。爱德心里明白没有理由一路从萨林纳斯市开车到肯萨斯市去等待出发的命令。道别是件困难的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困难了。莫瑞斯穿着白色的制服,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单,那是他必须要打的电话,他们的家属都已受到官方的通知,而身为指挥官的他必须亲自面对他们。执行官的遗孀住处离他家只有半哩。莫瑞斯记得曾经有许多个周末,他们在执行官家的后院里一起烤肉,听着牛排在碳火上滋滋作响;现在他要如何去对这位遗孀启齿?他又如何去告诉其他人的遗孀?

莫瑞斯走到他的车子旁边,那代表舰长身份的汽车牌照——FF—一○九四——仿佛是在嘲讽着他。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背负着失败的打击,大部分人都会将失败置之于脑后。当莫瑞斯发动引擎时,他心中怀疑他是不是能够从此忘记在他舰桥上可怕的一幕而能够在晚上睡得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