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个幸存的酒鬼撑得比预期还久,不过他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他的名字叫作亨利,是个四十六岁的黑人,不过看起来却像已经有六十六岁了。他的酒瘾很大,但肝脏却非常健康,而且免疫系统也一直在勇敢地对抗湿婆病毒。基尔格医生认为这是某种基因的影响,不过仍然无法挽回他走向死亡的命运。如果能对亨利进行家族健康史的调查,了解他父亲的寿命有多长,也许对研究会有不小的帮助,不过这点基尔格医生发现得太晚。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亨利已经快完蛋了,他的肝脏终於被湿婆病毒侵蚀,而血液的测试结果也对他极为不利。基尔格向亨利的病房走去。

「亨利,情况如何?」基尔格问。

「糟透了,医生,我觉得肚子好像要爆炸了。」

「会痛吗?」基尔格问。他已经为亨利打了大约十二毫克的吗啡——这个剂量足以使一般人致命。

「有点痛。」亨利苦著脸回答。

「我再帮你打一针减轻痛苦,好吗?」基尔格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五十西西的针筒,以及一瓶Dilaudid(译注:一种麻醉止痛药)。这种药对於一般人来说,二~四毫克就已经是很强的剂量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基尔格决定增加到四十毫克,因为亨利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噢。」亨利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脸上的表情僵住不动,瞳孔放大。基尔格伸手去摸亨利的颈部动脉;脉搏停止,这表示心跳也停止了。

「好家伙,奋战到最後一刻。」基尔格对著亨利的遗体说。他把亨利身上的管子拔掉,关掉电子用药监视系统,然後用床单盖住亨利的脸。基尔格心想,也许他们应该在亨利身上施打一种疫苗试试看,搞不好B疫苗可以让亨利捡回一条命,不过话说回来,计画的目标并不在於拯救这类人的生命。像亨利这种人,对於其他人来说根本毫无益处。基尔格离开房间,招手叫医护人员过来处理善後。十五分钟後,亨利就会化为灰烬,成为滋养花草树木的肥料;这就是这类人的最大贡献了。

接著塞尔格走到另一间病房,探视F四号的玛丽。

「感觉如何?」基尔格问。

「很好。」玛丽昏沈沈地回答。因为已经注射过吗啡,使她对身体上的不适浑然不觉。

「你昨天晚上偷溜出去散步吗?」基尔格问,一边检查她的脉搏。她的脉搏正常,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症状,不过她的前景并不乐观。

「我想告诉爸爸我很好。」玛丽解释道。

「你认为他会担心吗?」

「我来到这里之後,就没再跟他连络过,而且我想……」说到一半她就睡著了。

「是的,你想,」基尔格对著沈睡中的玛丽说,「但是我们必须确定你不会再犯才行。」於是基尔格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的吗啡剂量,这下子玛丽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十分钟後,基尔格离开病房往北走去,看到班.法默的小货车就停在平常的地方。虽然那里看起来像马厩,但却是大楼内唯一可以闻到鸟类味道的地方。每扇门都被紧紧地闩住,防止有人随便闯入,也防止里面的鸟儿飞出去。基尔格发现法默就待在他最喜爱的鸟儿那里。

「还不下班?」基尔格问。

「再一会儿。」法默回答,「法斯特,过来。」一只仓鹗(编注:一种以捕食生物维生的夜枭)鼓动翅膀,飞了六尺的距离,最後停在法默戴著护套的手臂上。「真高兴你已经完全复原了,我的朋友。」

「它看起来不怎么友善。」基尔格说。

「猫头鹰有时很难相处,像法斯特的脾气就不太好。」法默说。他把法斯特放回它原来栖息的地方。「猫头鹰并非绝顶聪明,而且很难训练。」

「为什么不乾脆把它给放了?」

「会的,我想就等这个星期结束吧。」法默点点头,「已经两个月了,它的翅膀到现在才算完全复原。我猜它已经准备好要回到野外去了,它会找个有许多老鼠的谷仓饱食一顿的。」

「被车子撞到的就是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