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觉得我们更像被拍死了粘在肌肤上的蚊子尸体。

死啦死啦瞧着那门后来被蛇屁股挪过来挪过去的九二步炮,后来它就一直停在炮眼边了,对着正斜面——它还在随时准备为进攻的虞师提供支援。

死啦死啦:“把它调过来。”他指了指我们永远洞开的大门:“对那边。”

我后来就和他一起看着炮口转向,这门炮现在起只为我们的生存服务了。

我:“我们没人要了。”

死啦死啦:“我们没牵挂了。我们要无拘无束地为自己活着了。”

那只是同一状态的两种说法,我苦笑。

死啦死啦:“旗呢?”

我:“什么旗?”

死啦死啦:“团旗。”

我:“什么团旗?一个炮灰团有屁的团旗?”

死啦死啦:“得啦。拿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拿什么出来?”

死啦死啦就一脸叵测的表情看着我:“得啦。你在意的,一直都很在意的。拿出来拿出来,你一直是个好副官,真高兴有你这么个好副官。”

被他说着,我忽然很想哭,后来我去抓起我的背包,那东西很小。叠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块,我把那东西抽出来,摔在他的手上。死啦死啦把它展开了。

一块焦黑的破布,上边画着一个古拙的无头之人,向天空挥舞着手上的长戈。那来自至今已经不知道覆灭过多少次的川军团,来自一个已经为这场战争捐尽家财的老头捐出的最后一块寿布。

我们已经被抛弃,以后我们要爱惜被人抛弃的生命了。

那面旗——我还是干脆说那块破布好了——被我们用竹竿挑着——从树堡里支了出去,它几乎立刻就成了那整个方向日军的的射击目标,步机枪和小炮弹齐下,它也立刻就被打断了。

这回我们换了铁杆子。支出去,又一阵子地枪炮齐鸣。得,杆子倒没断,可飞来的还有燃烧弹,旗立刻被烧了。

这回挑出去的是竹内连山的衣服,佩戴着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军衔和勋章,衣服上缝着块我们新找的白布。白布上的无头刑天是死啦死啦画的,跟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样,拙劣到不要脸的模仿,倒也有了自己家的大气。

死啦死啦在喇叭里哇啦哇啦地喊:“竹内,调皮讶子,你不穿衣服就跑出去啦?快来妈妈这,给你把衣服换换。”

这回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枪炮齐鸣,竹内把自己的衣服打掉了。

死啦死啦:“淘气!”

这回挑出去的是裤子,裤裆给割成开裆了。裤子上缝的白布这回是我的手笔啦。我想就用几根线条来突出原画的写意,意倒是会了,心里没有的神可出不来,于是它更像一个支支楞楞的涂鸦,颇似我的心境。

死啦死啦:“竹内。我的美国朋友给你推荐一项中国发明,开裆裤,他认为这玩意又卫生又科学,战后可以靠他大赚一笔。我觉得蛮有搞头,打完战了也想给他打打长工。要想算你一份子,就快过来乖乖地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