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迷龙,一个挺着,一个佝偻着,一个大步流星着,一个瘸着死挣死赶着,走在禅达的郊外。驶往横澜山的车一路把泥浆和烟尘连喷带溅地弄到我们身上。

迷龙一直也斜着我:“你来干啥?”

我:“你去干啥?”

迷龙:“再给你二十五脚。”

我:“省省吧。你少说踢了五十脚。”

迷龙就嘿嘿笑着,搂了我的肩。我狠狠给了丫肚子一拳,丫仍是嘿嘿地乐。

我:“为一个被你踢过五十脚的瘸子着想,能走慢吗?”

迷龙:“我挟着你。挟着你。”

迷龙几乎每星期回家一趟,然后第二天用同样风风火火的速度赶回来。他用劈柴价买了全套的家具,却仍然没有房子。我们知道他回去也只能看着他家大床和他的老婆干瞪眼,但是我们仍然嫉妒。

我把一张靠椅倒放过来,跨坐在路边。迷龙的家具还堆在那,只是给盖上了油布。迷龙正撩开那张巨床上的油布,大马金刀地躺坐上去。嘴里说回家。其实也没家,我们都知道,连我们身上的虱子都知道,所谓回家,也就是回到他看中的小院之上,路牙子旁边,继续他已经持续了几月之久的战争。

稍顷工夫,他对峙的那院门开了,冷黄脸端了托盘,两碗茶,迎着我们出来。

冷黄脸:“来啦。”

迷龙:“来啦。烦劳你照顾我家东西啊。”

冷黄脸:“好说好说,混也混个君子人嘛。军爷喝口水。”

冷黄脸这回和上回浑然不同。上回如对贼,这回如待客。

迷龙一口喝干了,这小子会喝屁的茶,嘴里还嚼茶叶:“呀,你大哥忘加唾沫了。”

冷黄脸便冷冷黄黄地讪笑一下:“说笑啦。”

我:“好茶。”

迷龙:“啊?好茶吗?这小子每回都给我泡草帽圈子!”

冷黄脸便又冷冷黄黄地讪笑一下:“说笑啦。”

迷龙:“嗳呀,大叔。都上好茶了,是不是咱这事有得转了?”

冷黄脸:“转什么转?没得转。”

迷龙:“那您请回。蘑菇咱接着泡。”

冷黄脸:“转是没得转的。可有人想请你的工。”

迷龙:“老子吃官粮拿军饷,快活得流油。谁请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