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史今正看着伍六一,后者正在车库里拳打脚踢,力道十足但没有章法,风声虎虎可全是虚击,所有的动作就一个目的:泄愤。

史今:“你咋不拿脑袋磕步战车了呢?刚才那下挺痛是不是?”

伍六一的回答是就手又给了步战车一下,好痛——痛的绝不是步战车。

史今笑了笑,坐到了车旁边,在口袋里掏出盒烟扔了过去。伍六一不接,任那盒烟落在脚下。伍六一:“别贿赂我!”

史今笑眯眯地看着他:“跟当年在新兵连带你一个样,就一个词,幼稚。”

伍六一:“你管得着?”

是管不着,史今看起来也不打算管,可伍六一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悻悻地开着封,那当然是个气渐渐消了的表现。他背对了史今坐下,闷闷地吸。史今淡淡地看着这个莽人,或者不该叫莽人,只是个感情过于丰富的人。

“伍六一啊伍六一,你是钢七连的第几个兵?”

伍六一:“第四千九百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傻子是四千九百五十六个,你往下就要问记住这个的意义是什么。我就会说是为了记住每一个,为了不抛弃每一个。你想得美。这是生存,就是打仗,全连人都在不要命地冲锋,他抱着你腿不放。这是害人,还是害死人,我为什么不能一枪崩了他呢?我真想。”

史今:“他没掉头就跑,也想跟我们一起冲上去。你凭什么崩了他?”

伍六一:“借你的鬼话,就凭我们跟他已经很有情分!”

这时车库外边一个怯怯的声音:“班长?”

伍六一怒道:“说他他就到——滚!”

外面传来了叮当二五的声音,史今和伍六一跳了起来,车体那边的许三多正摔在地上,和一堆刚卸下来的部件纠缠不清。

伍六一气极反笑了:“你看你看,说滚他真就用滚的,就这气节……”

史今他看着许三多磨磨唧唧把水桶抹布之类从那堆钢铁部件下找回来,然后归心似箭地粘到自己身边,说真的,他也头痛。

史今仔细看着许三多做梦一样的笑容,从那笑容之下,他能看出伤心来。许三多现在是在逃避,逃避一种他无力担当的现实。“怎么啦?许三多。”

许三多:“没什么。”

史今:“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许三多:“没什么。”

史今:“他们说什么,你别信,把手上事做好……”

许三多:“我来帮班长擦车。”

史今愣了愣,他揉了揉许三多的后脑勺,没能揉去那虚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