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部队审讯室。两个海警战士把白马半推半拖进来,按在椅子上。

“把他的手铐脚镣都下了吧。”一个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说。海警战士二话没说,打开了白马的手铐和脚镣。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透过眼前披散的长发缝隙,看见了方局长。方局长说:“你们都出去吧。”两个战士出去了,关上了门。方局长抬头看看墙角的监视器,走过去一把把线给拔了。白马有些意外。方局长把手里的线扔在桌子上,站在他的面前,靠着背后的椅子抱着肩膀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白马嘶哑地问,“不用这样,我都告诉你……”

方局长看着他,片刻道:“你的母亲去世了。”

白马抬头,却没有哭喊,眼泪慢慢流出他的眼窝。

“她临走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小名。她在家门口悬了一根黄丝带,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来。”方局长说。白马的眼泪夺眶而出。“现在你回来了,我自作主张,摘下了这根黄丝带。”方局长摊开自己的左手,一根黄色的丝带。白马定定看着,羞愧难当,他一下子跪下了,伏地痛哭。方局长蹲下,把黄色丝带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戴着吧,这是她对你的思念。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母亲都会在你的身边。”

白马的肩膀抽搐着:“政府,求求你……让我去她的坟上看一眼吧……我就磕个头,你们在那儿枪毙了我都行……”方局长看着悲伤的白马,脸色很平静。白马抬起头:“政府!就让我看她一眼,就磕一个头……你们毙了我,你们毙了我……”方局长看着他说:“你这样不能去看她。一会儿武警会安排,给你洗澡、理发、换衣服。我陪你去看她,在她的坟墓前,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白马惊讶地看着他。方局长起身:“虽然你忘记了祖国和母亲,但是祖国和母亲不会忘记你。”

“啊——”白马痛心疾首,扑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两个小时后,一辆民用牌照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在墓地缓缓停下。戴着黄色丝带的白马穿着整洁的衣服,没有戴手铐脚镣,双手捧着一束康乃馨下车。方局长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跟在他的身后。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白马非常意外:“只有您跟着我吗?”

“怎么?难道你想跟我这个老家伙动武吗?”

“我不敢,我不敢……”

“你的资料,我反复看过了。你曾经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人,一个出色的海员,因为一时冲动,跑到国外的外籍兵团当兵,后来成了雇佣兵,再后来成了职业杀手。虽然你有作案的前科,但是你一进大陆就被捕了。也就是说,你在祖国还没有血债。”

白马注视着他。方局长说:“走吧,去看看你的母亲吧。”白马转身,抱着康乃馨走上台阶,方局长默默跟着。白马走到母亲的坟墓前,跪下,将康乃馨缓缓放在墓碑前。母亲慈祥地注视着他。白马头重重磕在地上,抓着地面泣不成声。方局长默默看着。白马磕着头,一个接一个,额头磕出了血。方局长无声叹息,目光转向远方。

良久,白马站起身来:“谢谢您,我永远不会忘记您。”他向方局长鞠躬。方局长摘下墨镜,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睛:“应该是永远不要忘记祖国和母亲,我只是沧海一粟,不足挂齿。”

“你不是边防海警。你到底是什么人?”白马看着他说。方局长笑笑,不说话。白马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方局长看着他:“没什么不该问的。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回家的孩子。至于你犯下的罪行,那要交给法律去制裁。我不是法律,只是执法者之一。所以,我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一些方便。更何况,我知道你没杀过中国人,还算有点民族良知。”

白马急切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整理一下!我全都整理出来,我记得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我都整理出来,交给政府!”

“那些没有意义。过去时,能够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