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也一样,如果不屈从于他们的规则,那就是权臣,是佞臣。

甚至皇帝也是如此,皇帝不屈从于他们制定的规矩,那就是昏君。皇帝的政令出不了紫禁城的事情还少吗?大明的皇帝如果没有太监和锦衣卫,政令出了紫禁城也出不了京城。

即便是有了太监和锦衣卫,依旧到了不了地方,万历派出去的矿监不一样被打死了。结果错的是矿监,是皇帝,他们反而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张居正这一次的夺情,其实就是这五年改革的总积累,是士人集团发起的规则之战,名义上就是捍卫万古纲常,天道礼法。如果张居正不遵从士人规则,那么他就是权臣,不在士人的圈子认可了。

站在张居正的这一边的,那就是助纣为孽,那就是党羽,就像阉党一样,是要根除的。这一套文官玩的很溜,到了东林党之时彻底登上了巅峰。

九千岁这个权阉和他的党羽组成的阉党,那就是罄竹难书了,凡是不屈从于他们规则的人,通通打倒。甚至到了南明之时,这些人还再争,还在夺,当真是士人规则高于一切,甚至亡国也没有这个规则高。

张瀚虽然支持张居正的改革,知道这是对大明好,可是在士人的规则面前,他没有挑战的勇气。或者从张瀚的心里面,他也不想挑战,反而要捍卫这一条士人规则。

一旦有人挑战了士人规则还没被严惩,那就是打了所有士人的脸,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他们自然要玩了命的反扑。张居正的这一次夺情,就是在挑战士人规则了。

朱翊钧站起身子,背着手在大殿里面溜达着,他现在能明白张居正夺情之后为什么破罐子破摔了。

在夺情之前,张居正还是百官楷模,文人领袖,可是夺情事件之后,张居正就彻底成了权臣,成了类似曹操一样的人物了。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应该不是一个人,他已经不被主流的士人圈子认可了。

在得不到主流士人规则的认可之后,张居正只能一心扑在万历新政上面了。

历史任由后人评说,估计这就是张居正的想法了,他的手段更激烈,改革也更激进,对权力更贪婪。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让保住自己和改革成果的东西了,一旦失去了权力,自己就会失去一切,自己将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自己将会遗臭万年。

张居正对自己儿子所做的事情,朱翊钧也能理解了。

虽然张居正改革是为了大明,可是他也是父亲,他也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一方面他教育万历皇帝,另一方面他让自己的儿子科举,甚至不惜动用手中的权利,为儿子谋夺一甲的地位。

这是为了保命,一方面寄托在万历皇帝身上,毕竟万历皇帝是他的学生,另外则寄希望于儿子身上。

前面的路自己给铺好了,后面自己不走错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张居正没想到自己会死那么早,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彻底。

想通了这些,朱翊钧舒了一口气,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如果说以前朱翊钧还在是否支持张居正夺情的时间上纠结,觉得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把张居正赶回家,现在朱翊钧不在纠结了,心中坚定。

极目远眺,朱翊钧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果现在自己就屈从了,那以后自己说不定就要跪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