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张居正,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经过五年的布局,五年的准备,张居正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准备大干一票了。

光懋强调的这一部分就是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办理征解赋役的“民收民解”制,改为“官收官解”制。

在朱翊钧看来,这玩意改不改都没什么大用,官收官解未见得比民收民解好到哪里去。

当然,朱翊钧也理解张居正的想法,他是双管齐下,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收不上税的,考成法等着你,可是张居正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或许也不是张居正忘了,而是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一点。

作为文官出身的张居正,他还是想着文官的那套,心中也有文官的坚持。

官员收税,缴税的是谁,还不是士绅,官员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士绅之中来的。让官员自己收自己的税,这要是能收上来才怪了。一条鞭法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刺激士绅的神经。

一条鞭法充其量就是缴纳粮食变成缴纳银钱,这玩意士绅擅长,以银子收粮食,往死了压价,不卖你就没钱缴税。百姓咬着牙也要卖,实在是交不起就只能卖地,官绅勾结之间,百姓就没活路了。

卖地卖身为佃户,一旦天灾人祸,百姓瞬间无以果腹,灾民流民就是这么来的。

真正刺激人的是张居正提出来的清丈土地,这个时代士绅不交税已经是常态了。

他们举着优待士人,拥护祖制的招牌,明目张胆的不交税。实际上士绅免税是有限制的,不是说你有多少税都免税的。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凡是士绅名下的田,全都不收税。

这就导致了投献成风,一个村子或者一个镇子,只要出了一个举人,瞬间所有人都把地过户到他的名下,然后在租回来种。土地不用交税,只需要交给举人少量的地租,比起自己种地合算多了。

可以说天下人都在享受着这道大餐,吃亏的是国家,是皇帝。

可收税的土地越来越少,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每一次都为大明减少无数交税的土地。穷秀才,但是只要考上举人,立刻就成为地主,耕读传家的士绅。

张居正的清账土地,摆明就是说把你隐匿的土地拿出来。

除了理应免除赋税的部分,剩下的你要交税,无论是士绅还是当官的,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天下皆敌。士绅面对张居正,不想弄死他都怪了。

这样的做法是割士绅的肉,为国家增收,以达到富国的目的。

可是张居正不知道财富是会转移的,看似割了富人的肉,其实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所有的压力都在穷苦百姓的身上,而且隐匿土地这种事情,你不能每隔几年就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