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平公主府。

主宅卧房内,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同卧一塌,点着一盏灯,头抵着头肩挨着挨肩,看着一份写满姓名的文卷低声窃语。

“殿下,昨日李多祚已被贬出了京城。眼下这情形当真是不太妙了。眼下京城的兵马大权,几乎尽落武氏子侄之手。”上官婉儿指着文卷低声说道。

“确是一个大麻烦。”太平公主眉宇紧锁,“真没想到,他们连李多祚也能扳倒。要知道,李多祚可是裴行俭当年亲手栽培起来的大将,战功赫赫威望极高。若是按照军队的传统论起辈份来,薛郎都还是他的后辈。”

“李多祚统率御林兵马多年,深受陛下信赖,从无半点过失。”上官婉儿补充道,“饶是如此,他仍被御史弹劾,告他一个抗旨犯上之罪。理由竟然是,当年诺真水之战后,李多祚曾在丰州逗留多时,没在朝廷给出的期限之内准时率军回朝。”

“我记得当时李多祚不是身负重伤,留在丰州养伤吗?”太平公主问道。

“确是养伤。那一战,他几乎丧命。”上官婉儿叹息了一声,“然而,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可恨!……”太平公主恨得直咬牙,“看来,此前我们抱以最大希望的羽林卫,是难以指望了。”

“倒也不尽然。”上官婉儿指着文卷上的一个个名单,说道,“殿下请看,虽然左右羽林卫的两位前任大将军李多祚与娄师德都已不在京城了,但是还有两位将军我们可望争取——左羽林卫将军曹仁师,右羽林卫将军范云仙!”

“曹仁师恐怕不行。”太平公主摇头,“虽然他跟随薛郎打过吐蕃一战,此后关系倒也密切,但他毕竟曾是王孝杰的嫡系。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倒是这个范云仙,当年他被酷吏陷害,是我们出手搭救了他。”

上官婉儿拧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怕是也不行。”

“为何?”

上官婉儿说道:“既然他们连李多祚都扳倒了,又哪会放过夫君的旧部范云仙?我以为,范云仙怕是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就算他们暂时不动范云仙,估计也会把范云仙盯得极紧。只要范云仙稍稍有所异动,恐怕就会落入他们早已布置好的圈套之中。”

“有道理……就怕我们刚一接触范云仙,就把他给害了。”太平公主非常愁苦的点了点头,“周季童,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提起周季童,上官婉儿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想来,当时我们确是太过鲁莽了。”

“只怪他们心狠手辣!”太平公主的语气之中添了一丝怒意,“算起来周季童也是皇亲国戚,本宫的寿诞,请他夫妇二人前来赴个宴怎么了?犯得着对他痛下杀手吗?”

上官婉儿没有接话。因为她听出来了,太平公主口中的“他们”,可是包含了皇帝陛下在内的。

“不提此事了。”太平公主恼火的摆了一下手,“如今的千骑使……”

“赵义节?!”上官婉儿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惊喜。

“此人,你熟?”

“不熟。”上官婉儿说道,“但是,我记得他当年曾被夫君赶出千骑流放出京。后来不知如何他便投靠了安西虎师。诺真水之战后,他又兜回了京城重返御林军,并且做到了千骑副使的高位。周季童被害之后,他便升至了千骑使。”

“安西虎师?”太平公主问道,“难道他也是王孝杰的人?”

“倒也未必。”上官婉儿说道,“诺真水之战是夫君亲自挂帅,打的一场生死之战。如果赵义节真是王孝杰的人,再加上此前的过节,夫君不可能真正重用赵义节,并在回朝之后大表其功,让他得以荣升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