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信。但又可信。”暾欲谷答道。

骨咄禄一睁眼,“怎么说?”

“周朝的三座受降城,把我们完全挡在漠北。打探消息变得十分困难。就算偶尔能够听到一点风声,也有可能是薛绍故意散布的假消息。”暾欲谷说道,“且不问这些消息是真是假,我们只需要了解薛绍的为人个性就可以推测,他们随时有可能真的,征兵筹粮展开北伐。”

“对,那是薛绍的性格。”骨咄禄轻叹了一声,说道:“他有可能是在威胁恫吓我们,但他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行动。这就是他敢于威胁恫吓我们的底气之所在。”

暾欲谷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薛绍已经真正执掌了南国的兵权。战与不战全在他一念之间,连女皇都不会再阻止于他。”

“裴公慧眼如炬。这个人终究还是真的变成了,所有草原人的噩梦……”骨咄禄慨然长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可汗,事已至此喟叹无用。”暾欲谷说道,“怪只怪臣下无能,此前在诺真水一役输给了他。那一战,可称得上是汗国与南国之间实力对比的转换点,也是薛绍人生的转折点。那一战后他聚兵河北攻占黑沙,建起三座受降城将汗国阻拦在漠北,然后又挥军回朝拥护女皇登基。从此薛绍一飞冲天,再也无法阻挡。有他主持南朝的军事,周边诸国尽皆披靡。如今奚族早附契丹苟延残喘,就连远在西域的吐蕃也被夺了安西四镇,弓月城和西突厥已然投降内附。现今我们很难再与南朝抗衡。甚至今后的几十年里,只要南国不发生大的内乱和动荡,我们也很难有机可乘。眼下,与之谋和并稳定汗国内局以求长治久安,方为当前要务。否则,汗国真有倾覆之危啊!”

骨咄禄闭目沉吟了良久,突然睁开眼睛,嘶声怒吼道:“我真的要拿我兄弟的人头,去消弥南人的怒火吗?”

暾欲谷轻叹了一声,“至少,也要先放回田归道。余下之事,都可以从长计议。战争永远是最后的选择,南人比我们更清楚这个道理。”

“可是我那个死脑筋的弟弟,到现在一直不肯现身也不肯放回田归道。”骨咄禄捶着睡榻怒吼,“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怒火一发,骨咄禄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而且咳出了血。

“可汗!”暾欲谷大惊!

“不要惊慌!”骨咄禄一把将血捏在拳里,说道:“你去把我的两个儿子,艾颜母子,还有十部屈律啜全部叫来。叫到我的跟前来!”

屈律啜是突厥的官员,也是世袭的大部族首领。这十部屈律啜就是追随暾欲谷一同辅佐可汗的政事堂成员。

暾欲谷很惊愕,难道可汗要交待后事?!

“元珍……”骨咄禄伸出一只手,暾欲谷连忙屈膝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的时日,可能真的不多了。但我现在,还不能死。”骨咄禄说道,“一直以来我对你言听计从,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这一次我们两人交换一下位置,我来用一回计谋,换作你来执行。可以吗?”

“是,可汗……”暾欲谷低下头。尽管可汗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眼泪。

“我从不相信,我的弟弟会背叛我。”骨咄禄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喃喃的道,“我更不相信,我的汗国会在我死后,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