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大度的笑了一笑,说道:“尚贤,我知道你把我当兄弟,才对我说这些话。我理解你的苦衷,真的。”

程伯献点了点头,“我相信。”

薛绍道:“我没资格指点你什么,我只能跟你说一些这些年来,我自己的心德体会。其实像我们这样的贵族人家官宦子弟,从我们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会有很多的人盯着我们,品评我们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当我们在朝堂之上谋得了一席之地之后,人们看待我们的眼光会更挑剔,甚至是苛刻。这时候,我们会感觉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错的,我们再如何谨慎也会招来非议。我们永远无法摆脱这些压力,它们就像是枷锁一样会永远套在我们的头上。就如同,我们与生俱来的血统一样。”

“对,你说得太对了!”程伯献拍起了大腿,“我感觉我在京城,简直活得太累了,见了谁都像是孙子,生怕得罪了人。稍有不慎,无数的流言蜚语就会传得满天乱飞。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些老爷大伯三叔六婶,真的是三天两头就往我家里跑啊,坐下就是一通夫子大义、苦口婆心。这倒也罢了,反正我从小都习惯了——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我以往结识的那些朋友们。至从我当上了千牛卫大将军,他们避我如瘟疫……哎!”

薛绍笑了一笑,“尚贤,你说的这些困扰我都有,而且都比你严重。”

“那你是怎么应对的?”程伯献瞪大了眼睛,“说真的我太佩服你的勇气了,你居然会背着太后,私自跑到河陇来干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太佩服了!”

“没什么可佩服的,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懂我的人不需要我的解释,他们自然会懂。他们会把我当朋友,当亲人,当袍泽弟兄。剩下一些道不同不相为谋者,我既不稀罕他们的理解和宽容,也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和非议,同时我更加不会回避他们的挑衅和发难。伯献,我们不是真金白眼,做不到人见人爱。所以,我们守住自己的底线做好自己份内该做的事情,这就很好了。”

“守住底线,做份内之事……”五大三粗的程伯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好了,闲话说完。”薛绍笑了一笑,“左千牛卫大将军程伯献,说吧,你因何来此?”

“给你没过门的未来夫人,当护卫啊!”程伯献撇起眉毛哭笑不得的双手一摊,“这可真是一门天大的好差事!”

薛绍笑了,“怎么说?”

“少帅,你见过遛狗遛鸟,见过遛大将军的吗?”程伯献今天吐苦水真是吐上瘾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一路上来的遭遇,全对薛绍说了。

薛绍听着时时发笑,听完了却也感觉到一阵头大,“这位真不是一个省心的主。我得尽快把她弄回去——尚贤,这件事情还得是你帮我!”

“除非她自己答应回去,否则我帮不了你!”程伯献马上站了起来,说得斩钉截铁。

薛绍苦笑,“不行,你必须帮我。”

“怎么帮?难不成我还能把她给绑回去?”程伯献急了,看那表情都像是要翻脸了,“你们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却叫我夹在中间做恶人?——我不干!”

薛绍苦笑不迭,笑完了又直挠头,“千军万马我都治得了,偏却拿她没辄!——尚贤,你说我是不是死了算了?”

程伯献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会拿她没辄呢?——夫是天妻是地,你发了话,她就得听!”

“有本事,你把这道理也对她去说一说?”薛绍斜视着他,冷笑,“她若是听了你的,我给你做孙子!”

程伯献愣了一愣,“算了,我宁愿现在去追着李多祚的冷屁股,跑到战场上去送一把死!”

薛绍犯愁了,呆坐了半晌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