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韦待价掌握了夏州与朔方最重要的经济大权,等于也就是掐住了都督府和军队里的所有人的命门。就连郭元振和薛楚玉在丰州练兵想要征调一点肉食,都得迂回千里的派人到夏州都督府找韦待价批示,拿了批示许可才能到阿史那忠节那里拿到物资。韦待价当然不会对朔方军中最有权威的薛楚玉和郭元振这样的人有求必用,若不把他二人治服哪能显示自己的官威,哪能坐稳自己的位置呢?

虽然韦待价不会拒绝批给物资(这会授人以柄算他渎职误军),但把他们的后勤请示拖上一两个月不予回复,那是常事。于是薛楚玉和郭元振等人的物资到手之时,前线的将士们都已经因为缺乏营养个个面黄肌瘦。军中自然早已是怨言四起,再也不复往日的和谐与团结。

牛奔就是受不了这个,才一怒之下跑的。用他的话说,“兄弟们每天在丰州玩命,饭都没得吃饱。姓韦的杂碎每天在都督府里和那些州官县令大鱼大肉还有娘们儿陪着。他手里明明有粮,就是不肯痛快的拨给咱们;他有大把的铜钱塞进了娘们儿的肚兜里,也从不给咱们多添一两件寒衣——谁他娘的愿意又累又饿又冷的替他卖命?咱们不干啦!”

“逃兵很多吗?”薛绍问道。

牛奔的胳膊被反捆着,大头胪使劲的点,“多,多着呢!——俺就带了百十个兄弟一起从丰州逃的,每人骑了一匹马出来。到了泾州都把马给卖喽,换成了盘缠各自回家!”

“你还有脸说?你这头蠢猪,你真是活腻了!”薛绍没好气的怒骂,身为一名将军居然主动带头当逃兵,还顺走军队里的战马……这绝对的死罪一条!

“弟兄们都干不下去啦!”牛奔大叫道,“俺就是来洛阳请死的,要杀就杀俺一个吧,不干弟兄们的事情!”

“你来找我,就为请死?”薛绍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牛奔认真的点头,很真切,“俺知道逃兵都得死,俺没想逃。但是弟兄们都很苦不想在军队里干下去了,又怕逃兵要杀头。所以俺就带了这个头——怨俺,要杀就杀俺!”

“蠢货!”薛绍气煞了,“军队是你家开的吗?军法制裁能是你说了算吗?——逃兵一视同仁都处死罪,你肩膀再宽也替别人扛不下!”

“啊?”牛奔大惊失色,“那俺岂不是害死了那么多弟兄?”

“你说呢?”薛绍板着脸。

牛奔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人大头撞着地板咚咚作响。

一直旁观的段峰拼命将牛奔给拉住,小心翼翼的道,“薛驸马,原本我这个外人不该插嘴,但是我觉得……事情也不能全怨牛奔兄弟。”

薛绍何尝不知道这是军队版的“官逼民反”事件,当然不能全怪牛奔一个人。看到牛奔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哭得像一个小孩子,他自己的心里也很是于心不忍,便道:“别嚎了!”

“唉!”牛奔应了一声,就像电动开关一下瞬间就不哭了,泪流满面眼巴巴的看着薛绍。

“看我这干什么?”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武官肯定是做不下去了,脑袋能不能保住,还得看你运气!”

“少帅,俺这颗头要不要的,不打紧。”牛奔急忙说道,“俺实在是看不惯那个姓韦的鸟人了。你得管管啊,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朔方军几万弟兄都得死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