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却发现了一件事情,仅仅是年过五旬的程务挺好像突然就衰老了。这不仅仅表现在他鬓角突然冒出的白发,更多的是他的精气神好像一夜之间就散了去,像一个刚刚被阉割了的宦人。

送殡回来时薛绍就在想,他现在这副样子,我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罔顾生死不管对错的怒啸而起虽血溅三尺人头飞天哪怕遗臭万年也再所不悔,这仿佛才是程务挺最该有的风范。

“……我是不是,错了?”

到了程家大门口,程务挺与薛绍道别。

“恶来,多保重。”薛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拳而拜。

程务挺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往门内走去。

“你心中的郁结,我明白。”薛绍在他身后说道,“现在我怀疑,我是不是……错了?”

程务挺停了一下脚步,但没有转过身来,“你没有错。”

薛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天地如棋,你我……都只不过是棋子。”程务挺突然说了一句,根本不像是他应该说出来的话,然后叹息了一声,补充了两个字,“而已!”

说完,他就走了。

薛绍静静的目送程务挺走进门内,程家的老仆慢慢的关上了厚重的大门。干涩的门栓发出吱嘎的沉闷声响,门楣上抖落了几片出殡时撒开的白色冥钱,在风中飘零残舞。

薛绍感觉,这扇大门的关闭,就像是一具棺材合上了盖。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本该气吞万里如虎的活死人。

“这样冰冷的盖棺论定……”薛绍翻身上马,双眉深皱的看着灰旧斑驳的程家大门,“真是我想要的吗?”

数日后。

薛绍带着太平公主母女离开蓬莱殿回太平公主府了。小女儿即将满月,这满月酒还得是在自己家里操办。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夫妻俩都想家了。

皇宫虽好,哪里比得上自家的安乐窝呢?

还没动身之前,薛绍先去派人请了兄嫂和弟弟一家。不用猜,薛绍知道他们肯定都已是望眼欲穿的想要见到,薛家新添的这一位小小千金。这种快乐,也最是应该和家人一同分享。

果然,薛绍前脚刚到家,后脚薛顗和薛绪兄弟俩就一同携家带小的全来了。得到消息的库狄氏也带着妖儿和裴家的三个小公子,迅速赶来添喜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