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这一句话仿佛是戳中了宋璟心中的痛点,他站了起来,眼神之中有了怒意。

“我说你,懦夫。”薛绍说道,“你读书肯定比我多,灵魂肯定比我高尚,理想也肯定比我的更加远大。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光明与黑暗同生,龌龃与高尚同在。官场如同汪洋,你想要激浊扬清,就先要看到浊在何处。你想要精卫填海,就不能害怕弄湿自己的羽毛。可是你却遇难而退、轻言放弃,不是懦夫是什么?”

“……”宋璟的表情非常难看,但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想要有所作为,请先面对现实脚踏实地。”薛绍微然一笑,“好了,说教完毕。现在,我要让你替我办一件事情。”

“我凭什么要帮你?”宋璟冷冷的道。

“不凭什么,这件事情你一定会做。”薛绍微笑道。

宋璟好奇的一皱眉,“你先说。”

“上次让你写军情奏疏,你拒绝了。”薛绍拿出一份稿纸,“后来我亲自动笔写的,你先看一看。”

宋璟狐疑的看了薛绍一眼,接过稿纸一看,当场面露怒容,“武承嗣罪莫大蔫,何功之有?你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伪报军情!”

“说你傻,你还得瑟上了。”薛绍笑道,“奏疏要通过武承嗣上报给朝廷,我不这么写,他会给我粮草吗?他不给我粮草,云州数万大军吃什么?军队没有了吃的,凭你宋璟一人能干掉突厥人?”

“……”宋璟再度一愣,又沉默了。

“但是有一点你说得对,朝廷有必要知道一切事实的真相。”薛绍摆了一下手,“打开牢门!”

狱卒上前,打开了牢门。

“你要放我走?”宋璟有些愕然。

“军粮很贵,不养闲人。”薛绍说道,“再说了,你没有犯下任何的罪,把你关起来只是权宜之计。当时就怕你不顾大局的瞎折腾,害得几万将士没饭吃。现在仗打完了,我们也不用再受武承嗣的粮草钳制。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宋璟眉头一皱,然后骤然扬起,“你在利用我?”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薛绍微然一笑,“以你我二人身份地位之悬殊,我利用你,证明你身上还有那么一点值得我看中的地方,并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人活着,如果连被利用的机会都没有,那只能证明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趁早死了莫要浪费粮食!”

“……嘶!”宋璟深呼吸了一口,眼神灼灼的看着薛绍,沉声道:“你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少说废话,你不是不顾一切的要去长安告状么?现在可以滚了!”薛绍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宋璟一脸紧绷的愣在原地杵了半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一咬牙,“如此激将,欺我太甚!……薛绍啊薛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离开监牢,薛绍去见了薛仁贵。一是问他婚礼还有什么需要张罗的,二是告诉了他释放宋璟的事情。

“这个人,老夫就交给你了。”薛仁贵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问薛绍为什么这么做,只道:“老夫只怕他到了长安会碰避。万一雕琢不成反却夭折,倒也遗憾!”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受尽呵护长大的鲜花,根本承受不了任何风雨的摧残。如果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反而还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前程,那我又何苦器重他呢?”

“倒也是……”薛仁贵微然一笑,“少帅,你确实有些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