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位耿直磊落的凛然虎将,薛绍不由得想道:程务挺虽然战功赫赫,如今官也做到了三品大将军,儿子刚刚又娶了宰相家的女儿,可谓是春风得意达到了人生的顶峰。可是程务挺久在边塞再加上对于政治一向不是特别敏感,因此他对于朝堂内部的一些派系争斗并不是特别了解。比如裴炎与裴行俭之间的对立,裴炎与薛元超之间的政争,还有天后与皇帝之间的默契与分岐。

从北伐开始,程务挺就被天后与裴炎拿来当枪使了。程务挺相继帮助他们解决了李崇义与李尚旦父子、挤走了他最尊重的师长裴行俭,甚至从皇帝的手里抢来了一部分御林军的兵权。可是程务挺自己完全是浑然不觉,他以为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自己在边疆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全是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

“薛公子,你倒是说话啊!”程务挺还急了。

“恶来将军,我知道你为人坦荡磊落,薛某也一直把你当作生死与共的袍泽。”薛绍眉头轻皱,语气真诚,“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你为难。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为什么?”程务挺更加急躁了,几乎是咆哮起来,“你若当真信不过程某人,我现在就……”

话说一半,程务挺突然就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尺许长的匕首来,猛然对着自己的左腕挥砍下去!

薛绍吃了一惊连忙将他双腕捉住,奋力将他的匕首夺了下来。

“薛公子,把匕首还我!让我自断一腕,以示真心!”程务挺既恼且惊,心说真没想到看似文雅的薛公子居然如此力大,轻松就从我的手上空手夺白刃了!

“恶来将军,你……”薛绍真是哭笑不得,“你真不是愧‘恶来’之名,令郎大婚之日你身为高堂,也不忘在靴子里藏一把匕首!”

程务挺拍着脑壳连连苦笑,“习惯了、习惯了!——等等,你别岔开话题啊!快跟我说,你和裴炎之间究竟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薛绍将匕首放到了身后,说道,“你现在是御林军大将,只管一心效忠二圣便是。朝中一些繁杂之事,你不必过问更不必打听。将心若有动摇,你这御林军大将也就做不下去了!”

程务挺略微一怔,随即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薛公子所言即是,程某现在是御林军大将了,无法再像以前在边关带兵时那样无拘无束。但程某仍是要说,对程某而言,没有谁比我的生死袍泽更加重要——哪怕是我的儿子,我的亲家!”

薛绍心中微微一颤,很感动。

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并肩浴血过的人说出来的这种话,才值得薛绍去相信,才也会让薛绍有所感动。

“恶来将军,有你这句话,薛某就知足了。”薛绍微笑道,“我也请你相信,无论我与裴炎之间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你与令郎始终都是我的生死袍泽!”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将手,重重握在了一起。

一个时辰之后天都黑了,薛绍方才回到家里,还是程齐之派家人用马车送回去的。

婚宴之上薛绍没怎么喝酒,却和程务挺在后堂喝到了醺醉。太平公主接到薛绍很是心疼,连忙派人将他抬进了浴池里泡澡,又弄来了醒酒汤给他解酒。

太平公主亲自宽衣解带泡在了澡池之中,片刻不离陪在薛绍的身边。

酒醒过半一番温存之后,太平公主问道:“薛郎,今日在裴府迎亲之时,是否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