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笑了一笑,说道:“他要是不这样做,我反倒是惊奇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爷孙俩还会对程将军下黑手。”

“是啊,最初我也没有想到。”程务挺的神色一下就黯然了下来,重叹了一声一拳砸到自己的大腿上,“一万多兄弟,死得只剩八百了!——李崇义那个老贼胚,要是早几天派了援军来,我这些可怜的兄弟,何置如此?!”

薛绍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李崇义身为行军长史,边关危机他不敢不发兵来救。但是什么时候发兵,就全在他一念之间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心思十分恶毒,他仿佛就是要让程将军的麾下打个精光、元气尽失,但又不至于丢了城池、坏了国本,从而让他自己引火烧身。这个老贼胚,真是心术够深!”

“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程务挺双眼通红雷声暴喝,双拳怒砸而下,身前一案摆放茶水的茶几轰然粉碎!

“将军!!”门外的副将不知何故,慌忙入内。

“都出去,没你们的事!全都给我走远一点!”程务挺大声将他们斥退。

这种事情,手下的这些将军们不知道为好。因为他们非但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有可能在心里留下很多的阴影与包袱。否则一传十十传百,这很有可能影响到军队和团结,和将士们对朝廷的忠诚。

就像那些明知被人陷害还会义无反顾上城杀敌的袍泽们一样,程务挺就算遭受了再多的委屈和辛酸,也只会装在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

为将三十年,程务挺一直都认为——既然身为统兵大将,就必须为麾下兄弟们的生死负责,也必须肩负起上面压来的重担。

“恶来将军,真的是一个很纯粹的好将军。”薛绍由衷的赞叹道,“我当以恶将军为榜样!”

“别!”程务挺摆着手苦笑,“程某太过愚钝,常年被那些掌权书生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死了不知道多少肝胆兄弟。朔州一战,朔方军九死一生。我老程上万个血水兄弟,全都要埋骨于长城脚下了。如果老程能够聪明一点的早点识破老贼的险恶用心,能够聪明一点早点做出应对与防备,何至如此?”

“事已到些,将军也不必太过自责。”薛绍道,“常言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将军还是得要向前看,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到这话程务挺醒了醒神,“你说得没错。死者已矣,我必须要对活着的兄弟们负责,不再让他们步上冤死之途。李崇义那个老贼,我是一定要亲手干掉他,为我死难的兄弟们报仇的!还有李仙童那个小杂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干掉!”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没错,这爷孙俩都该死。但是所有矛盾的根源,其实都不在他二人。将军可曾相过,是在哪里?”

程务挺皱了皱眉,“老程数年难得回一次长安,人不在朝堂,罕知朝政之辛秘。只是隐约知晓,羽林卫将军李尚旦执掌北衙禁军,令天后颇为忌惮。二人势同水火,但是上面又压着一个皇帝陛下。因此,他们只能把争斗转到了私底下、转到了外地和边关。”

“程将军睿智,见地极好。”薛绍说道,“只不过稍有偏颇。李尚旦何德何能,敢于天后争锋?”

“……”程务挺略微一怔,会意的点了点头,也就不必说破了。

李尚旦不过是皇帝养的一条忠心走狗,皇帝让他对着谁吠,他就只能对着谁吠——那么归根到底,朔方军的惨死,其根源在于皇帝与天后的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