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的街道犹如棋盘的横纵线,赭石黄的房顶便犹如大小不一的棋格。

到了深夜,整个城市便泛起暗金色的光芒来,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便犹如一轮孤日在此沉睡。

平日里在天际盘旋的鸽子们早已回笼,房顶的柑橘树在月光下静静地呼吸着,连巡夜官的猎犬也懒洋洋地晃着尾巴。

海蒂睡不着觉,又爬起来开始写东西。

她拿出仅有的工钱给自己换了些纸笔和墨水,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记忆的许多事情。

化学,物理,数学,还有生物……

在她人生过去的四十年里,从四十五岁到八十五岁,仿佛知更鸟坠入了沼泽中一般,挣扎着越来越难以呼吸。

投资屡屡失败,明明得到了专利却被美军否认,伴随着电视媒体的发展自己也越来越声名狼藉。

她写了一半忽然抬起头来,控制着自己深呼吸着屏蔽掉心底那沮丧的感觉。

她的十九岁,其实已经早已过去了六十六年。

年少时的许多记忆需要不断地挖掘和细化,再全部用纸笔记录清楚。

这感觉便像是拿着小银勺去刮陶壶里仅剩的糖渣,怎么都好像不太够。

自从去药剂店里逛过之后,海蒂就对这城市的医疗条件颇不放心。

这儿的医生自那场大瘟疫之后便习惯性的戴着鸟嘴面具,长长的银喙和黑洞般的眼睛让人看着害怕。

她学过历史课,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都是如何治疗自己的。

放血,拿蚂蟥吸伤口,敷蜗牛的粘液,甚至是磨碎木乃伊粉和着水喝。

绝对——绝对不要生病。

生了病一定会有灾难般的后果。

她握着乌鸦羽做的笔,沾了沾墨水,划掉了清单上的『金鸡纳霜』。

奎宁这种药是不用想的了,今天在城里找许多人问过了,根本没听说过金鸡纳树。

恐怕产地是在拉丁美洲的哪里吧。

『阿司匹林』也被随之划掉,制造出这个的难度更高,还不如想些更实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