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在次间听见舒清妩的动静,端了水进来,轻声问:“小主可醒了?”

舒清妩掀开帐幔,自己坐起身来:“叫起吧。”

待云雾伺候她洗漱更衣,去了对面次间书桌前坐下,这才小心翼翼道:“小主,柳州来信了。”

舒清妩微微一顿,今日殿上刚说了家中事,没想到家书便已到来。

云雾知道她近来绝口不提娘家的事,对老爷和夫人也是有了些许怨念,这会儿见她神色不愉,想了想说:“要不就先放着,等小主有空再读?”

舒清妩摇了摇头,伸手道:“看看吧,左右不过那点子事由。”

她家里虽早就不如早年富贵,骨子里的传统却一直维持着,就比如给出嫁的女儿写信这事,她父亲从来不肯,大多都是她母亲亲笔,自然也就只围绕着内宅的事。

这封信应当是年节前最后一封家书,大约是十一月时送出来的,舒清妩展开品读,眉目却越发清淡,若是仔细瞧去,略有些冰冷与嘲讽。

同家中至亲的那些曾经,舒清妩现在想来,都是遍体生寒。

对于家中父母来说,她这个女儿就是最好的利用工具,有用的时候狠狠压榨,一旦没了用倒了台,便连一季一封的家书都没了,更不提亲自进宫看望重病的她。

可惜舒清妩上辈子醒悟得太晚了。

直到缠绵病榻,孤独离去,她才模模糊糊想明白那些许曾经,那些许过往。

现在再去品读“母亲大人”给她写的家书,舒清妩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她怎么就这么蠢呢?母亲的意思这么明显,她竟从来都是眼明心瞎,从不去质疑母亲对她是否有半分真心。

薄薄一页家书,字里行间,都没对她关心半句。

她只说了父亲身体如何,也说了弟弟们学业几何,最后又言家中给大弟寻了个名师,只束脩巨费,还望她能周旋一二。

没问她在宫中如何,没关心她是否安然健康,也没祝她新岁吉祥。

只有在同她伸手要钱的时候,才讲一句:你一贯是最体贴的,也一向最是懂事。

是啊,她一贯是最体贴的,也是最愚蠢的。

舒清妩匆匆把这封薄薄的家书读完,随手仍在一边,起身站在了窗楞边,眺望院中的那棵丹桂。

这时节,盛京的所有草木都是光秃秃的,能抗过寒冬的肆虐都算生命旺盛。

云雾跟在她身边,小声安慰她:“小主,夫人一贯都是那个性子,您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