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高原西部,是巍巍高山构成的一系列高原,高原向西伸展,一直到达黑海和爱琴海。

这些高原的名字对于现在的人们并不陌生,因为这些高原在人类历史上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最重要的作用。如果有关人种起源的推断没有错误,那么在印度河与东地中海之间的这些高原与河谷,不仅仅孕育了我们西方人所属的人种,而且它还是人类文明的起点。正是在这里,人类掌握了最基本的科学知识,建立了道德规范的首要原则,正是有了这些原则,才使人与动物有了本质的区别。

从东向西,按顺序来说,首先是伊朗高原。这是一片群山怀抱之中的3000英尺高的盐碱沙漠。虽然这片高原北临里海与卡拉库姆沙漠,南依波斯湾与阿拉伯海,但是这一地区的降雨却十分稀少,以至于整个高原没有一条值得一提的河流。这里的吉尔特尔山将俾路支地区与印度隔开,1887年起就被英国占领的俾路支地区,倒是有几条不起眼的小河,最后统统汇入印度河。这里的沙漠使人谈虎色变,因为当年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在从印度返回欧洲的途中就是在这里因缺水而全军覆没的。

说起阿富汗,几年前曾一度引起轰动。因为这个国家新上任的统治者到欧洲来了一趟,并且一路招摇过市,使他和他的国家借这次旅行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这个国家有一条重要河流,叫赫尔曼德河,发源于兴都库什山。兴都库什山是帕米尔高原向南延伸的一座大山,最终消失在伊朗与阿富汗交界处的锡斯坦盐湖之中。阿富汗的气候比俾路支地区要好得多,而且从许多方面讲,这个国家都极为重要。古代从印度到北亚及欧洲的商道就要经过这个国家的腹地。这条商道从西北边疆的首府白沙瓦起始,通往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然后经过著名的开伯尔山口,跨过阿富汗高原,最后抵达西部的赫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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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陆地与海洋的总数

大约50年前,俄国与英国为争取对这个国家的绝对控制权而开战。恰巧阿富汗人民也骁勇善战,于是那些英国人——他们曾企图由南向北和平渗入——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1838—1842年爆发的第一次阿富汗战争,给人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英国人试图强加给阿富汗人民一个不得人心的领袖,结果以失败告终。据有幸返回英国的人报告,同去的其他英国人已全部被杀死。自此以后,英国人进入开伯尔山口时总是如履薄冰。然而当俄国人在1873年占领希瓦,并向塔什干与撤马尔罕挺进时,英国人害怕有一天早晨醒来他们会听到沙皇的军队在苏莱曼山那一边进行军事演习的枪声,于是英国军队也不得不有所行动。最后,沙皇陛下派往伦敦的代表、女王陛下派往圣彼得堡的代表,分别向对方的政府保证,自己国家在阿富汗的行动完全没有什么私欲,相反那只是一项高尚的和值得颂扬的善举。另一方面,他们的工程师在为一个重要的计划努力工作——他们要为“被残酷的大自然剥夺了出海口的”阿富汗修建铁路,帮助可怜的阿富汗人民直接走向海洋,分享西部文明。

不幸的是,世界大战使这一伟大的工程破了产。俄国人的铁路一直扩展到赫拉特。今天,你可以从那里乘火车出发,经过土库曼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马雷,到达里海之滨的克拉斯诺沃茨克港,然后再从这里乘船前往巴库和西欧。另一条路线是从马雷出发,取道乌兹别克共和国的布哈拉和浩罕,最后到达阿富汗的巴尔克。巴尔克坐落在巴克特利亚古国(中亚古国,中国史书称大夏——译者注)巨大的废墟中央,现在已经沦为三流村镇,但谁能想到,这个地方在3000年前竟和当今的巴黎一样重要。它是那个具有完善道德体系的宗教运动——拜火教(又称波斯教)——的发源地,拜火教不仅完全控制了波斯,还渗透到地中海地区,改头换面之后的拜火教甚至在罗马还广为流行,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这个宗教组织都是基督教的有力对手。

与此同时,英国人的铁路从俾路支的海德拉巴修到奎达,又从那里通到阿富汗的坎大哈。1880年,英国人在坎大哈为他们在第一次阿富汗战争中的失败而大肆报复,终于洗刷了耻辱。

伊朗高原还有一个值得我们一提的地方,那就是波斯(指今天的伊朗——译者注)。所谓“月圆则亏”,这个国家曾一度辉煌,今天却成为如血残阳。当年,“波斯”这个名称代表着绘画和文学的最高境界,是生活艺术的最高准则的代表,那是一个充满魅力而令人神往的国度。波斯最早的辉煌时期是在公元前6世纪。那时,这里是一个泱泱帝国的中心,它横跨欧亚大陆,西起马其顿东到印度,幅员十分辽阔,但是最终被亚历山大大帝所摧毁。然而,500年后,在萨桑王朝统治下,又光复了薛西斯与冈比西斯(古波斯帝国国王——译者注)时期的疆域,并且重振拜火教,恢复了最纯正的信仰。他们还将所有的拜火教经典收集整理为一卷,就是大名鼎鼎的《亚吠陀》经解合刊。伊斯法罕城的玫瑰终于在沙漠之中绽放了。

公元7世纪初,阿拉伯人征服了波斯,穆斯林打败了拜火教教徒。如果人们能够通过文学来了解一个国家,那么一个尼沙普尔做帐篷人家的儿子——奥玛开阳(波斯诗人,天文学家——译者注)——的作品可以为一度在库尔德斯坦与呼罗珊省之间的这片沙漠上繁荣兴盛的高雅艺术作证。一位数学家(指花拉子密,原名穆罕默德·伊本·穆萨,其著作《积分和方程计算法》是世界第一部代数学著作——译者注)能够用代数学与四行诗构建出他整个人生,歌颂爱情的欢愉与陈年红酒之甘美。那种情形实在不多见,只有极其明智与成熟的文明才能启用这样睿智的人物在教育的圣堂上授业解惑。

今天,人们之所以对波斯感兴趣却是出于私欲。这个国家发现了石油。对于一个怯懦得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权益的国家来说,这也许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了。从理论上说,任何地方的地下宝藏都应归属于祖居此地的当地人,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住在油井附近成千上万的男男女女却只能偶尔在那里找到一份挣钱不多的工作,而苏丹的几个居住在远方的德黑兰的密友,却凭借具有采油特许经营权而大发横财。至于利润,则全落到了那些外国投资商手里,在他们眼里,“波斯”只不过是一种地毯的名称。

不幸的是,波斯似乎是那种永远摆脱不了贫苦而又纲纪废弛、管理不善的国家。他的地理位置实在可悲,非但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却使它深受其害。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一片沙漠,可是既然它是一片连接东西方、沟通两大洲的沙漠,这就意味着,它将永远是一片战场,永远是利益冲突的策源地,永远是敌对双方争夺的目标。这不仅是波斯的不幸,也是整个亚洲西部的不幸。

从帕米尔绵延到地中海的高原的最后一部分,就是亚美尼亚和小亚细亚。从伊朗高原向西延伸,那一片非常古老的土地就是亚美尼亚。这里的火山岩地表已年深日久,这里的人们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受难。因为,亚美尼亚也是一个被当做路上桥梁的国家,无论谁要从欧洲前往印度,必须要穿过这里高耸入云的库尔德山。那些长途跋涉旅行的人中肯定有一些臭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一地区的最高峰是阿拉加茨山,海拔高达1.7万英尺,比埃里温平原高出整整1万英尺。据《圣经》记载,昔年洪水退后,诺亚方舟就是在阿拉加茨山靠岸的。我们对此确定无疑,因为比利时物理学家约翰·德·曼德维尔先生在14世纪曾对此地作过详细考察,发现方舟的残骸仍然留在山顶的附近。但是,这些亚美尼亚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此地的,我们仍然不能确定。亚美尼亚人属于地中海人种,是我们的近亲。不过,按照最近的死亡速度来算,这些亚美尼亚人很快就将灭绝。因为,仅在1895年至1896年一年之中,统治这片高原的土耳其人就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亚美尼亚人,而且土耳其人还不是最残暴的凶手,库尔德人的凶残程度是他们的两倍。

亚美尼亚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让他们自豪的是,他们皈依基督教的时间比罗马人还早,因此,他们的教堂保留了一些古老的体制,包括神职世袭制。这一制度在那些西方正统的天主教徒眼中,简直大逆不道。所以,当库尔德的穆斯林对这一地区大肆烧杀抢掠时,欧洲只是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在世界大战期间,亚美尼亚又一次遭殃——协约国为了替美索不达米亚的英国部队解围,便从亚美尼亚包抄土耳其军队的后路。凡湖、乌尔米耶湖——它们虽可跻身世界最大高山湖泊之列却一向鲜为人知——的地名也突然出现在时事新闻之中,甚至古拜占庭的亚洲前沿重镇——埃尔祖鲁姆——自十字军之后也从没有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注。

当战争结束时,苟延残喘的亚美尼亚人带着对所有践踏过他们的民族的诅咒加入了苏联的阵营,在高加索山脚下的黑海与里海之间,建立了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加盟共和国。这让全世界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