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首先把注意力投放在波河流域——它是整个半岛的鱼米之乡。波河不像其他河流那样长。事实上,如果你看过世界河流长度的对照表,你会发现,伏尔加河是欧洲唯一有资格进入前列的河流。波河位于北纬45°,只有450英里长。但是,波河盆地却有2.7万平方英里,既包括其支流的发源地,也包括那些承受波河恩泽的地区。波河的流域虽不及其他几条大河宽广,但也有其独特之处。

这条河全长的六分之五是可以通航的,同时它还是世界上缔造三角洲最快的大河之一。每年,波河三角洲的面积都向外扩大四分之三平方英里,把三角洲向前推进200英尺。长此下去,10个世纪之后,这个三角洲就会伸展到对面的伊斯特拉半岛,而威尼斯就会被置于一个内陆湖上,一条7英里宽的堤坝会将它与亚得里亚海隔离开来。

波河携带入海的大量沉积物,其中有一部分积到了河底,使河床上覆盖了一层几英尺厚的坚硬物质。为了防止日益升高的河水浸没周边地区,沿岸的居民从古罗马时代就开始筑坝围堤,这项工程时至今日仍在继续。其结果使波河水面比其周围的平原高出许多。在一些村庄,堤坝高达30英尺,河面竟然与房屋的屋顶一样高。

波河流域还有一些著名的东西。曾经一度——如果从地质学角度看,就是不久以前——整个意大利北部平原都是亚得里亚海的一部分,那些今天深受夏日游客青睐的阿尔卑斯山峡谷,则是狭窄的港湾,就像现代挪威的被海水淹没的峡湾一样。这些昔日的海湾是冰川融水的泻口。当时,欧洲大部分地区都被冰川覆盖着,阿尔卑斯山上的冰川面积远比现在大。冰川上的石块从沿着山坡下滑的冰川上滚下来,形成“冰川堆石”或者“冰碛”。当两块冰川撞击到一起时,两块冰碛也就合为一体,比原来的高一倍,形成“中间冰碛”。当冰川最终融化,它就滴入碎石当中,称为“终极冰碛”。这些“终极冰碛”类似于地质学上的海狸堤坝,它们从低向高,隔离了整个峡谷。在冰川时期,大量的冰川融水渗透过“终极冰碛”向下流淌,随着冰川消失,水也越来越少,而“终极冰碛”又比原来的水位高出许多,于是这里形成了一片湖泊。

所有意大利北部的湖泊,如马焦雷湖、科莫湖和加尔达湖,都是冰碛湖。当人类出现,并学会农田灌溉时,这些冰碛湖又成为蓄水池。当春天来临冬雪消融时,冰碛湖接纳了所有多余的水,如果这些融水汇入一个山谷之中,就会形成最具破坏力的洪灾。加尔达湖接纳融水后会升高12英尺,马焦雷湖将上涨15英尺,而且还可以接纳更多的融水。一个简单的水闸系统就可以控制住这些水,并可以按需要来调节这些水。

波河平原的早期居民早已学会利用这些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了。他们开凿运河,将上百条汇入波河的小河连接起来,还修建了许多道堤坝。今天,每分钟有上千立方米河水通过这些运河。

这里也是盛产水稻的理想地区。自从1468年一位比萨商人第一次将水稻引入这一地区,到现在水稻田已经成为波河平原中部最平常的景观。其他一些农作物,如玉米、大麻和甜菜也被引进这里。这片大平原虽然比意大利半岛其他地区缺少雨水,但是却成为全国最富饶的地区。

这个地区不仅为男人们提供食物,还为妇女们奉献衣裳。早在9世纪,养蚕必不可少的桑树就在这里出现了,它们被拜占庭人(拜占庭位于罗马帝国东部,1453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它的主要城市君士坦丁堡并将该城作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首都,拜占庭由此灭亡)从中国带到了这里。桑树找到了伦巴第地区(该名称源于伦巴第人,这是一个从易北河河口迁移到此定居的条顿部落)最适宜的生长环境。今天,这里大约有50万人从事丝绸业,他们的产品质量比“蚕的故乡”中国和日本的同类产品还要高。就是这种毫不起眼的小虫子为我们提供了最华丽的服装。

整个波河平原人口十分稠密是不足为奇的。然而这些城镇的最早居民却与河流保持着一定距离。因为,他们当时的工程还没有先进到足以建造稳固的堤坝,另外,他们还害怕那些每年春涝后形成的沼泽。都灵是波河平原上的唯一一座重要城市。它早年曾是萨瓦公国议会所在地,它现在统治着整个意大利,并且还连接着通往法国和瑞士的关口(塞尼斯关口和圣伯纳关口,塞尼斯关口通往法国,以狗和修道院著称的圣伯纳关口通往罗讷河河谷)。都灵地势非常高,无需担心会被洪水淹没。这里的另一座城市米兰是这一地区的首府,是五条重要商道(圣哥达、辛普朗、小圣贝纳德、马洛亚和施普吕根)的汇合点,它位于波河与阿尔卑斯山之间。布伦纳山口的终点维罗纳地处阿尔卑斯山脚下,是意大利与德国边境最古老的关口。克雷莫纳是小提琴制作世家——著名的斯特拉地瓦利、瓜奈里和阿马蒂三家族的故乡,位于波河附近,但是伯杜瓦、摩德纳、费拉拉和博洛尼亚(欧洲最古老的一所大学所在地)都与波河这条大动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同时又依赖着它维持着自己的繁荣。

这一点对于古代两座最具浪漫色彩的城市——威尼斯和拉韦纳——也是同样真实。威尼斯城内有157条河道,长达28英里,这些河道便是该城的交通要道。这里原本是难民的藏身之所。这些难民为了逃避蛮族入侵所带来的灾难,远走他乡,发现了波河及其支流冲积而成的这片泥泞的土地。这些难民发现只要他们愿意去挖,这里的盐滩就是遍地黄金,可以使他们富甲一方。于是,对盐的垄断使这些难民走上了致富之路。他们的茅草棚变成了大理石宫殿,他们的渔船采用了战舰的规模。

几乎整整有3个世纪,他们都是整个文明世界的领先的殖民强国,以一种最高贵傲慢而又最温文尔雅的风度面对着教皇、皇帝和苏丹王。当哥伦布发现了(当然是自以为发现)通往印度之路并安然归来的消息传到威尼斯里亚尔托岛的商业中心时,引起了一场极度恐慌。所有股票和债券都下降了50点。这一次,经纪人们作出了准确的预言。从此,威尼斯再也没能从这次打击中恢复过来。它精心维护的海上贸易通道变得一文不值,所有的投资都付诸东流。里斯本和塞维利亚迅速取代了它而成为国际大货栈,全欧洲的国家都向那里寻找香料及其他亚洲、美洲的产品。威尼斯则吞饱了黄金,成为18世纪的巴黎。那些重视高雅教育的青年,还有一些纨绔子弟聚在这里,想学一些上流社会的时髦玩意儿,或者进行高雅的享乐。狂欢刚刚开始,末日就已悄悄降临。拿破仑仅派了一个小分队就征服了这座城市。水道的美景依然在这里供你赞叹。只不过,20年后的机动船将使这一切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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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与南方

另一座城市就是拉韦纳,它也是波河泥沙造就出来的。它与亚得里亚海被6英里长的一片泥沙阻断,由一个平淡无奇的小港湾变成一座内陆城市。这片沉闷的洼地曾使客居在此的但丁和拜伦纵酒销魂、放浪形骸。在15世纪,这里甚至比今天的纽约更为重要,因为它那时是罗马帝国的首都,是一个驻防着庞大队伍的重要海军基地,并且是当时最大的纺织用锭盘以及木材供应基地。

公元404年,罗马皇帝认为罗马已危在旦夕,因为蛮族的势力已经十分强大,所以他们决定迁都到这座“海上城市”——拉韦纳。在这里,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使自己免遭蛮族突袭。从此,罗马皇帝和他们的后裔就在这座城市安居乐业、统治国家、谈情说爱,就像你现在在那些壁画上看到的一样。当你默默地欣赏那些奇妙的壁画时,你会看到一位黑眼睛的女人——这个出身于君士坦丁堡杂技团的舞女,后来却成为著名的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一世的爱妻。她死时还拥有一个圣洁的名字——狄奥多。

后来,这座城市被哥特人攻占,成为他们新帝国的首都。再后来,这里的环礁湖开始被填平。之后,威尼斯和教皇开始争夺对这里的统治权。再后来,这里一度成为那位可怜的流浪者的家园。这位被逐者曾为他的家乡佛罗伦萨作出了重要贡献,但回报他的却是火刑的威胁。他在这座城外著名的松林里度过了安静的一生。他死后不久,这座古老的帝都也随其一同消亡。

关于意大利北部,还有一点要说。这个国家没有煤,却有无穷无尽的水力资源。这里的水利工程刚刚开始的时候,世界大战就爆发了。今后20年,你将看到这种廉价的电力的巨大发展。资源匮乏将永远是个难题,但是意大利人会凭借其众所周知的勤勉、严谨成为那些虽然富有资源却缺少人力的国家的竞争对手。

在波河平原的西部,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横亘在波河流域与地中海之间,它联系着真正的阿尔卑斯山和亚平宁山。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的南部由于完全挡住了北方寒风的侵袭,成为著名的里维埃拉冬季胜地的一部分。这里是全欧最著名的冬季娱乐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供能付得起长途路费和昂贵旅馆费用的那部分欧洲人寻欢作乐的好地方。它的重要城市是热那亚,它是现代意大利的重要港口和拥有最雄伟的大理石宫殿的城市。这些宫殿还是热那亚与威尼斯争夺近东地区殖民霸权最辉煌的时期的遗迹。

热那亚以南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原,即阿尔诺河平原。这条大河发源于佛罗伦萨东北约25英里的山区,并流经这座城市的中心。中世纪的佛罗伦萨位于通往罗马的交通要道上,将这个基督教世界的中心与欧洲各国紧密连接在一起,并如此巧妙地发挥其优越的商业地位,以至于使自己成为整个中世纪西方世界最重要的金融中心。尤其是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他们原本是医生,后来他们纹章上的三枚药片变成了我们当铺里的三只金球)在这方面表现出出色的天分和才干。这个家族不仅成了整个托斯卡纳地区的世袭统治者,而且还使他们的家乡城市也因此成为15世纪和16世纪最辉煌的艺术中心。

1865年至1871年间,佛罗伦萨是新意大利王国的首都。此后,它的重要性稍微有所下降,但它仍然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之一。在那里,人们会看到,如果人们在金钱和美好情趣方面呈现出一种良好的平衡的话,生活定会美满如意。

阿尼诺河流过一片最富饶的地区之后便奔流入海,在其河口附近的两座城市却没有给历史留下多少可以追溯的往事。比萨最初是一个希腊殖民地,后来成为伊特拉斯坎的重要城市,然后又成为一个伟大的海上共和国,相继成为热内亚和佛罗伦萨的主要贸易对手。比萨的大学是中世纪欧洲最著名的大学之一。比萨有一座斜塔,斜塔之斜是由于建筑师建造地基时不够谨慎所致,但是它却给伽利略研究落体规律提供了极大方便。另一座城市是里窝那,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英国人称它为来亨。它之所以为人们所记忆,是因为1822年英国著名诗人雪莱就是在这附近溺水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