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遥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却败在了第二天的电影拍摄安排上。她今天的戏还是悲情戏,即她无意得知沈慕青怀孕是骗她的一事,得酝酿情绪。

唐若遥只来得及在一楼大厅见面的时候, 和秦意浓提前约定, 今天这场戏拍完以后她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重要的话?秦意浓一只手抄在外套兜里,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猜测她会和自己说什么,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关菡。”

“在。”关菡心脏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昨晚上的冲动之言被秦意浓听到了, 马上垂眼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你记录一下, 我最近饮酒的频率, 还有分量。”秦意浓吩咐道。

关菡怔了两秒, 低声说:“好。”

“走吧。”秦意浓说,握成拳头的那只右手从兜里拿了出来,轻轻地松开,掌心内侧向里,掌纹中央一道浅浅的结了痂又脱落的淡红色疤痕。

秦意浓雷打不动地坐在韩玉平身侧,韩玉平和她闲话聊天:“这是她最后一场哭戏了, 你再熬熬, 熬过今天就好了。”

秦意浓嗯声,淡淡道:“我知道。”

韩玉平低头对分镜脚本,闻声偏了一下头看她,说:“你今天兴致不太高啊。”

秦意浓面不改色:“你女朋友哭成这样, 你兴致高得起来吗?”

“也是。”韩玉平说, “那你完全可以去休息室等她啊, 看这种戏不是虐你自己么?不缺这一场两场的。”

秦意浓说:“那不行,我怕你欺负她。”

韩玉平愤然道:“我就不该以为你谈了恋爱会转性!”老狗比就是老狗比!

秦意浓扬唇笑笑。

她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韩玉平一个问题, 道:“叔叔,你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大吗?你那么想摆脱一个人,结果却活成了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韩玉平克制住点烟的冲动,严谨地回答:“分人,有的人会从原生家庭里吸取教训,避免重蹈上一辈的覆辙。有的人会被影响,潜移默化,没办法,毕竟成长环境在这里。”

他终于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个烟圈,怅然道:“我一辈子没有儿女,就是因为我的父亲,他掌控欲特别强,暴躁易怒,我小时候跟同学去爬枣树,抱了一堆枣开开心心地回家,他抄起旁边的棍子把我打得爬不起来。我心中愤恨,长大以后就和他对打,不知不觉脾气就养得和他一样暴躁,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大动干戈。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改变了我很多,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成为一个父亲。”

韩玉平捏紧了双拳,他已经花甲之年,谈到童年时仍忍不住心绪波澜起伏。

秦意浓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件事,她一直以为韩玉平没有生儿育女是客观的身体原因。

“你现在后悔吗?”

“有时候会后悔。”韩玉平夹着烟,眯起了眼睛,尤其是看到别人家含饴弄孙、子孙满堂,自家永远冷冷清清,怎么会不羡慕呢?

“不过……”他看了秦意浓一眼,忽然笑道,“现在不是有你了吗?你和唐若遥什么时候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