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娜似乎用尽了力气,她闭着眼睛昏睡过去。谢聋子扯开嗓子和婴儿一同大哭起来。

是个男孩,在那春天的早晨,柳金娜为孩子取名叫春生。

春生会笑了,春生会爬了,春生会走了。

山绿了,又黄了,后来,满山又被大雪覆盖了。

孩子一天天大了,柳金娜和谢聋子一天天等待着郑清明和抗联的人们,结果他们等来的是平静的生活。整个深山老林里,他们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只有野兽和风雪陪伴着他们。

窝棚里多了一个会哭会笑的春生,便多了一份温暖和热闹。

那是一个飘满雪花的日子,柳金娜抱着春生来到了山梁上。春生在柳金娜的怀里缩着脖子,看着满山的落雪,稚声稚气地说:“妈,我冷。”

柳金娜不说话,她把春生放在雪地上,她动手堆了一个雪堆雪堆堆完了,她冲着雪堆跪下去,这时春生看着母亲流下了眼泪。春生又听见母亲说:“他爹,咱们有孩子了,叫春生,让他叫你一声爹吧。”

春生被母亲抱过去,柳金娜让春生跪在了那个雪包前。

柳金娜冲春生说:“叫爹。”

“妈。”春生回过头望着母亲。

“叫爹。”柳金娜在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春生撇着嘴要哭,惊恐地望眼母亲,又望一眼眼前的雪包,春生终于怯怯地冲雪包叫了一声:“爹。”

柳金娜又按着儿子的头冲雪包磕了三个头,后来柳金娜就抱着春生一步步向窝棚里走来。

谢聋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听不见却什么都看见了,于是他心里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也不相信郑清明还活着。他看着柳金娜母子做着这一切,心里有些酸。他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把刚捕获到的一只野兔挂在树上,他麻利地往下剥兔子的皮,那把锋利的刀先是划开了兔子的皮毛,接着又划开了兔子的皮毛……他专注地做着这一切。他感觉到柳金娜抱着春生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没有动,仍专注地剥着兔皮。柳金娜拉了他一把,他回过头。

柳金娜冲怀里的春生说:“叫爹。”

春生这次很熟练地叫了一声:“爹。”

谢聋子从柳金娜的脸上看到了他以前从没有看过的东西。他的心哆嗦了一下,他回身去剥兔皮时,手举着刀抖抖的,差点割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