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那一天,按着乡俗,在梁上系上了一块红绸子,还燃了一挂鞭,鞭炮热烈炸响的一瞬间,刘二蛋喊了一声:芍药回家了!乡亲们也跟着喊:芍药回家了!

那一刻,柳秋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流泪了。这就是乡亲们,她十五岁离开靠山屯,三十多年后,她又回来了,乡亲们这么厚待他们一家,她被深深地感动了。

邱云飞也被感动了,他背过身去不停地擦眼泪。

只有柳东无动于衷,他陌生而又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几天的时间,房子就盖好了。

一家人住进了新房。这是一套三间房,典型的东北房屋的格局。东西两间是住人的,中间一间是厨房。夜晚的时候,柳秋莎和邱云飞躺在炕上,俩人一时都没有睡意,窗外是月亮,明晃晃地照耀着。

邱云飞就说:秋莎,咱们现在真像延安那会儿。

这里的情境和月亮,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延安的岁月。

柳秋莎的心情更加复杂一些,三十多年前,就是在这里,父母被日本人杀害了,最后她走投无路,投奔了“抗联”游击队。那是怎样的场景呀!大雪封山,父母惨死在雪地里的情景仍在眼前。三十多年后,她又回来了,她在心里喊了一声:爹,娘——心里便潮涌般地荡漾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柳秋莎和邱云飞一起,拿着下地的农具,一把锄头或铁锹,在队长刘二蛋的钟声召唤下,和所有村人一起,自动地走到村头大柳树下集合,然后听候刘二蛋派工,实打实地干起了农活儿。

柳秋莎和邱云飞已经是靠山屯的一员了。

邱柳东在公社中学接着读高中。这里的学校不比城里的学校停课闹“革命”,这里的课还是照上。村人们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命不管怎么革,孩子还是要学习文化的。因此,这里的中学还是一派学习的景象。

早晨,邱柳东吃过早饭,便背着书包,走到五公里外的中学去上课。邱云飞和柳秋莎便下地做农活了。他们有在延安大生产的底子,对这里的农活并不陌生,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中午回来,柳秋莎和邱云飞一起忙着做饭,吃过饭,还可睡会儿午觉,下午的钟声一响,他们又出工了。

夕阳西下时分,屯里又开始炊烟袅袅、鸡啼、狗吠,做了一天活儿的村人们赶着的牛呀、马呀的,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每一户人推开院门走进灶间,村里的上空便会多一缕炊烟。这时的柳秋莎家,也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柳东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饭桌,他在那里写作业。

邱云飞抱柴火,柳秋莎做饭。等一家人在院子里吃过晚饭,天便黑了,家家户户的灯便燃亮了。

有时,他们走到于三叔三婶院子里,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或木桩上,三叔在吸烟,烟火明明灭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