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罗宾内特喜欢和妻子共度晨光,喝着法式牛奶咖啡,读当天的报纸,然后跟她讨论经济、讨论他们的孩子,还有他们朋友的生活。他们从不谈论他的工作。

他绝对不在中午前到办公室。开始上班后,他会先花上约一小时浏览文件以及部门间的备忘录等等,如果需要的话再回个电子邮件。他的电话是由助理帮忙接听,她会记录来电,要是有重要讯息再传达给他。他的助理做得非常好,因为她是他训练出来的,而她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更棒的是,她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这表示罗宾内特能告诉她,他每天跟情妇吃午餐的地点——不论是小饭馆或情妇在第四区的公寓。这很重要,因为即使以法国人的标准来看,罗宾内特的午餐时间也特别久。他很少在四点前回办公室,不过一回去几乎都会待到午夜之后,因为他要跟美国的对口单位交换讯息。名义上,罗宾内特是文化部长,但实际上他是个非常高阶的间谍,所有任务都直接向法国总统报告。

然而,今天晚上他却出去用餐了;由于他下午忙得不可开交,以致得把跟情人的幽会改到夜间。他一直想着一件事。他的美国朋友传送给他一项国际性制裁行动,在看了文件之后,他整个人凉了一截,因为格杀令的目标是杰森·伯恩。

几年前,罗宾内特和伯恩在一间温泉会馆认识。当时他在周末预约了一间温泉会馆,地点就在巴黎城外,因为他要跟那时候的情妇碰面。她身材娇小,食量却很大;她曾是位芭蕾舞者,而且罗宾内特还记得当时自己有多喜欢她无比柔软的身体。总之,他跟伯恩在蒸汽室相遇,不久后便开始交谈,后来他才惊恐地发现,伯恩到那地方是为了找一个双面女间谍。最后,伯恩终于找到她,把她给杀了,当时罗宾内特正要接受一项疗程——全身敷上绿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好,那位双面谍就是装作芳疗师,要刺杀罗宾内特。

一个人还有什么时候会比躺在芳疗台上还脆弱呢?罗宾内特这么想。他不知该怎么感谢伯恩,只好请他去吃一顿极为丰盛的晚餐。他们吃了肥鹅肝酱,浇上芥末的小牛肾,苹果塔,还有三瓶最上等的波尔多红葡萄酒;在发现了彼此的秘密之后,他们马上就成了朋友。

罗宾内特就是透过伯恩认识了亚历山大·康克林,并成为康克林的中间人,协调法国外交部与国际刑警组织之间的合作。

罗宾内特有这么一位值得相信的好助理,也算是伯恩的福气,因为他在“乔治的家”餐厅和戴尔芬妮吃千层糕时,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他很喜欢这间餐厅的食物和位置。这间餐厅的对面就是法国交易所——有如美国的纽约证交所——所以常会有证券经纪人跟商人来这里用餐,这些人比罗宾内特平常不得不打交道的政客要好多了。

“有找你的电话。”他的助理说。还好,下班之后她会帮他接听家里的电话。“他说有要紧的事要找你谈。”

罗宾内特对戴尔芬妮笑了笑。他这位情妇很优雅,带有一股成熟美,长相和与他结缡三十年的妻子完全不同。他们会非常愉快地谈论艺术,像是马约尔充满情欲的裸体雕像作品多么让杜乐丽花园增光,还有他们都认为马斯内《玛侬》的歌剧被过分高估了。他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美国男人都会为刚脱离青春期不久的女孩着迷。一想到情妇要是跟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他就觉得很可怕,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而且,跟这种人一起在小餐馆喝咖啡吃千层糕时能谈论什么话题?“他有说是谁吗?”他问助理。

“有。他叫杰森·伯恩。”

罗宾内特的心跳顿时加快。“接过来。”他马上说。接着,由于在情妇面前讲电话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他向她致歉,然后走出餐厅,站在巴黎夜晚的薄雾中,等待老友开口说话。

“亲爱的杰森。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伯恩一听到雅克·罗宾内特的声音,精神马上为之一振。终于找到一个不是想杀他的人了——希望没听错!他正开着另一辆偷来的车,疾驶在首都环城公路上,准备去见戴伦。

“老实说,我不知道。”

“已经好几年了,你相信吗?”罗宾内特说,“不过,我也要老实说,我一直透过亚历山大注意你的消息。”

伯恩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是现在松了口气。“雅克,你应该知道了亚历山大的事。”

“没错,我的朋友,中情局局长还发动了国际制裁要杀你。可是我一点也不相信这件事。你不可能杀害亚历山大。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正在查。目前惟一确定的是,有个叫可汗的人也牵涉其中。”

对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伯恩不得不说话,“雅克,你还在吗?”

“还在,我的朋友。我只是吓到了。”罗宾内特深深吸了口气,“我们知道这个叫可汗的人。他是个一流的职业杀手。光说我们知道的案子,他就在世界各地至少杀了十几个重要人物。”

“他的目标都是哪种人?”

“主要是政客——比如说马利的总统,不过也有知名的企业家。就我们所知,他不是政治狂热分子,也不是什么理想派。他只为钱杀人,而他也只相信钱。”

“这种杀手是最危险的。”

“毋庸置疑,我的朋友。”罗宾内特说,“你认为是他杀了亚历山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