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站长老都谁也没看,他的目光透过众人的头顶,不缓不急地说:弟兄们,党国为我们做了一切能做的,飞机这么紧张,我们还有好多物资,还有好多长官都没走,让出了宝贵的飞机,安排我们的家眷先撤到台湾,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他的目光落下来,依次地在每个人脸上掠过。当他的目光和秦天亮的目光对视时,有意或无意地停了一下,他还似乎露出了一点微笑,然后又说:弟兄们,我们现在身后无忧了,为党国献身的时刻到了。大家都知道,重庆就要落到共产党手中了,我们能心甘情愿把这么大的礼物送给共产党么?我们还有重要任务,我们要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来捍卫我们的党国。

讲到这,老都就把一张脸严峻了起来,又严肃地扫了众人一遍,然后挥了一下手说:回站里,我们的战场在重庆。

老都讲完率先上了车,他的车开走了,众人才纷纷上车。

秦天亮头重脚轻地上了来时的车,和他同行的是江水舟。他从这个车门上去,江水舟已经打开了另外一扇车门,两个人几乎同时关上了车门,车就开走了。

秦天亮望着窗外,看着纷乱的机场,他恍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这个梦有头无尾,冗长无比。

江水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看了一眼江水舟。

江水舟问道:天亮,想什么呢?

秦天亮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江水舟又问:老婆孩子去了台湾,有什么想法呀?

秦天亮没有说话,目光一直透过车窗望着前方。

江水舟抓过他一只手,就那么不松不紧地握着,似乎在安慰他。

江水舟就自言自语地说:秦科长,党国对咱们不薄,你我都是党国军人。

说到这,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又说:咱们到了该为党国效力的时候了,以后你会比我有用,会有大用处的。

说完,用力地握了握秦天亮的手。

车一直行驶到重庆站,此时昔日威严的重庆站到处都是一派狼藉的景象,从院子里再到走廊,又到办公室,箱倒纸舞,有些人在院子里焚烧文件,纸烟在空气中飘荡着。

秦天亮回到办公室,望着空空如也的文件柜,还有掏空的抽屉,他的心也空了,无着无落无依无靠的感觉。他颓然地坐在那里。下一步又将如何呢?传出去的错误情报还没有更正,应该立马启动第二方案和川东游击队联系上。交通站已经被破坏了,他只能亲自一试了。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水舟一刻不停地监视着他。

想到江水舟,江水舟就来了,他提了一瓶酒,还有一些小菜,进门后他就坐在秦天亮对面,把酒打开,给秦天亮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举着杯子说:来,秦科长,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秦天亮不解地望着江水舟,他自言自语似的说:江主任,我们这是庆贺什么呢?庆贺重庆即将解放?

江水舟说:这会儿我们老婆孩子该到台湾海峡上空了。他们安全撤到台湾,这不该庆祝么?

秦天亮抓过杯子和江水舟碰了一下,他喝了一口酒,酒的滋味让他清醒过来,纠正错误情报这一想法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开始想办法脱身。

他很配合地和江水舟喝酒,江水舟只说一个话题,那就是老婆孩子,似乎他想用这种方式时时提醒着秦天亮老婆孩子的存在。

喝了一会,江水舟就又道:秦科长,飞机落地了,咱们的老婆孩子党国会安置好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