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津子开始追问健治,健治生气地辩解,说她太疑神疑鬼。加津子没有提白天偷听电话的事,因为如果说了,那么以后对方肯定再也不会打来电话。一旦健治对电话提高警惕,那就找不到任何证据了。

03

加津子几次亲手将那女人打来的电话接给健治。她一直没有说出此事,也没有要其他接线员将外面打给健治的电话让她来转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悲惨处境。她的自尊心很强。

通过那女人的电话,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加津子了解到对方是郊区一家酒吧里的女佣。从声音上判断,她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岁上下,而且健治已经为这个女人花了相当多的钱。怪不得最近健治的零花钱变得不够用,常向她借。

还不止这些,听电话里的内容,在加津子值夜班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还跑到健治的房间过夜。夜班从傍晚五点半到次日早晨九点半,这期间加津子不能离开报社,健治乘此机会放心地与那女人鬼混。为证明这一点,她早晨下夜班回家后特地查看过,果然在被窝里发现了女人的发卡。

至此,加津子终于明白她与年轻男子的姐弟恋已经彻底结束了。强烈的嫉妒心曾使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可当她想到自己的年龄,才终于领悟这场贸然开始的恋爱是多么的愚蠢。她很聪明,马上就从与健治的恋爱中苏醒了过来。

但是,有一点却令她不能接受,那就是她被健治抛弃的消息将传遍整个报社这件事。大家会说:“瞧,我们早就看到这一步啦。”想到健治和那酒吧女在一起,夜班时坐在电话机前的她就会愤恨不已。可是与此相比,让整个报社知道自己被健治抛弃,这更令她心如刀割。她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七年,在年轻人面前树立的威严、在其他部门同事中积攒的声望,这些都将在众人的嘲笑与讥讽中一扫而光。

加津子想骄傲地、体面地和健治分手,但这实在很困难。即使她宣布与健治取消婚约,万一对方偷腥的事被传开,那大家还是会用男人变心甩了女人来解释这场恋爱。这样,她还是会遭受同样的屈辱。

如果健治突然死了的话——她想。

如果他死了,自己就不会遭到侮辱,甚至还会有人对自己的不幸抱以同情。可是,健治尽管骨瘦如柴,却不曾患有疾病,只能盼望他出意外事故,但那希望渺茫。

健治的行动渐渐变得反常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加津子。这样下去,不用等到秋天,健治就会离开她,或许还可能搬到酒吧女那里去。加津子很着急。

要让健治早点死,就只能杀死他,别无他法。

加津子考虑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可这是杀人,总会伴随巨大的危险。要想把事情处理得天衣无缝,真是难于上青天。

一天,她翻阅报纸,读到了一则女性从高楼跳下自杀的新闻。

她突然得到启发,想到可以把他从高处推下去,造成失足坠落的假象。

她绞尽脑汁,最后想到了东京近郊的高尾山。那里曾是修验道的道场,山顶附近野鸟很多,她以前去过那里,熟悉大致的地形。后山山谷有一处二十米高的悬崖,寺院旁边有一条小路,正好围绕后山一周,她正是在前往道场的路上望见悬崖的。

下面的问题是,怎样趁他不小心,将他推到谷底。绕山小路足有一米宽,自己很难将并排行走的他推下悬崖。三十五岁的女性在力量上根本不是年轻男子的对手,如果不顾一切地把他推下去,肯定会留下双方拉扯的痕迹。不管怎样,一定要让人以为,他是自己走到悬崖边缘失足掉下去的。

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她悄悄买了一架小型照相机。为了不让店员记住自己的脸,她有意选择了市中心一处热闹的照相器材店。她以前从未摆弄过照相机,购买这种能放进手提包里的小照相机时,她向店员请教了操作方法。她又买了胶卷,按照店员描述的方法装进相机。

下一个星期日正好赶上休息,她邀请健治一起去高尾山郊游。他最初不愿去,可是见加津子兴致高昂,只好不情愿地答应下来。或许他在想,迟早要和这个女人分手,这次就算是最后伺候她一回吧。

星期日,两人很早就出发了。到高尾山需要乘坐两个小时的列车。她将刚买的小照相机藏在手提包里,没让健治知道,当然,她也没告诉别人。到站后两人换乘缆车,下缆车后再攀登石阶,终于抵达了山顶的寺院。在寺院里,他们稍事休息,吃了些点心。

星期日游山的人相当多,加津子有些担忧,不过寺院旁边的小路上,游人并不多。游客大多会去参拜寺院,然后在附近的树林里休息,或者吃点东西,很少有人会到后山。

高大的树木威武挺拔,鲜嫩的竹子亭亭玉立,满山目之所及都郁郁葱葱。

加津子拉着健治的手,欢快地走着。途中遇到的游人无不诧异地望着这对年龄和身高都极不般配,却依然很快活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