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瑟诺律师事务所的桑达尔先生马上就将结束下午的工作,他的心思开始转移到每天都要考虑的例行问题上来——是搭四点五十五分的公车回家,还是搭五点一刻的呢?这恐怕是唯一一个锻炼到他脑力的问题了。要知道,科瑟诺律师事务所的客户是雷打不动两种人:要么是自己做主,然后用一种义正词严的口吻告诉他们的律师,自己想要怎么怎么解决难题;要么就是毫无难题可言。这个乔治亚式风格的办公室掩映在悬铃树的树荫之下,从来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新闻或是离奇不幸的事件能够打破这儿不紧不慢的节奏。甚至客户的死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上新闻,老实说,这也算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合乎法理的遗嘱会放在合适的契约箱里,一切都会按规矩办事。

家庭事务辩护就是科瑟诺律师事务所的主营项目。因此,他们是遗嘱的保管者、秘密的守护者;可算不上是处理问题的好手。这也就是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桑达尔先生根本谈不上是最佳的应对人选的缘由。

“就这些吗,默瑟?”他朝助手说道,那人正送走一位顾客。

“还有一位在候客室里等,先生。是年轻的阿什比先生。”

“阿什比?拉特切兹的吗?”

“是的,先生。”

“噢,好呀,好呀。默瑟,你能带壶茶来吗?”

“好的,先生。”接着默瑟转向顾客,“您请进,先生。”

年轻人进了房间。

“哎呀,西蒙,我的好孩子。”桑达尔先生一边说,一边同他握手,“见到你真高兴。你是有事找我,还是只是……”

他的声音消散在一阵狐疑之中,接着他注目凝视,伸过去拉椅子的手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的老天!”他惊呼,“你不是西蒙。”

“说对了,我不是西蒙。”

“可……可你说你是阿什比家的人。”

“如果你也这么想的话,那就省事不少了。”

“啊哈?务必请原谅我,我都有些糊涂了。我还不知道阿什比家有个堂亲什么的呢。”

“据我所知的确没有。”

“是吗?那——请原谅我——你算哪门子的阿什比呢?”

“帕特里克。”

桑达尔先生精致的小嘴儿张得老大,紧接着又像金鱼一样合了起来。

他一改刚才那副承蒙绿荫庇护、优哉游哉的形象,转而变成了个十分焦虑、错愕不堪的小律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紧紧地盯着这个“阿什比”的浅色眼睛不放,心里捣鼓不出一个能够用在这种场合的恰当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