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升笑道:“上位看得明白,其中大部分都不愿意走,但是张相说了,要想留下来,就必须服苦役,三到五年不等,要彻底反省错误,然后才能恢复平民之身,享受和普通人一样的分田。”

朱元璋笑了:“这次张先生的确有些魄力了,干得很好……对了,还有多少人留下?”

“全都留下了,一个没走!”

“一个没走?”

“对,最初打算回去的,一听说能分田,也都留下来了。”

朱升老头也是唏嘘感叹,哭笑不得。

张希孟下重手处置这帮人,打得血肉横飞,爹妈乱叫,这帮人反而不走了,愿意留下来,莫非说一个个都是贱骨头吗?

很显然,不是这样的。

他们回去,落到了陈友谅手下,依旧是生死未卜,没准还会更惨。

但是在朱家军这里,只要干几年苦役,就能得到一份土地,这不比提着脑袋拼命强多了?

至于朱家军会不会说了不算?

这一点需要怀疑吗?

那些重新登记造册的起义士卒,已经有人拿到了田契,正式成为了有产一族。

他们跟着彭和尚,跟着徐寿辉,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提着脑袋拼命,除了少数得到重用,成了天完的大将之外,多数人依旧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他们苦闷,迷茫,巨大的压力之下,弄得许多人烦躁抑郁,几乎发狂……每到一处,军中的人都喜欢去找女人,找不到就抢,在这一刻,他们和禽兽唯一的区别就是长了一张人的面孔。

丁普郎算是约束严格的,他的部下尚且如此,像“泼张”张必先等人的军中,主将带头抢掠杀戮,那就是一帮疯狗。

一张田契发下来,多数人的心都安了,用不着再担忧迷茫,以后的日子也有了指望……夜深人静的时候,有着抱着田契,想起曾经的日子,无声啜泣,一哭就哭到了天明。

哭这个世道,也哭他们自己。

渐渐的,这些将士把昔日的记忆都给封存了一般。

跟他们聊天,都是从起义说起,说整顿军纪,说分田,说以后要打仗,要效忠吴王,杀敌报效……曾经的一切,都远离他们,仿佛是被抛弃在了昔日的世界。

丁普郎和傅友德都能明显感觉到,虽然他们还是军中的首领,但是这支人马不会听从他们的了。

给他们田亩的吴王,主持整军的张相公,循循善诱的郑训导员,都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地位远胜他们这两位主将。

偶尔想起来,丁普郎和傅友德,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自己弃暗投明,但是到了朱家军,他们却失去了自我……眼瞧着朱元璋就要到了,这俩人心慌意乱,他们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朱元璋一道命令,他们就会被赶出军中,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