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克尔真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黎慎韫和傅英身上,特别是傅英。

虽然先前因为应翩翩在傅家的别院中闹过的那一场,傅家声誉已经大不如前, 但毕竟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 傅英在朝堂争斗上又一向从不掺和, 最是安分守己不过,竟会做出这种构陷他人之事, 实在令人惊讶。

黎慎韫心念一转, 已然起身离座, 跪在皇上面前,痛悔无比地请罪道:“父皇, 儿臣有罪, 此事儿臣事先确实知情。任道长出身七合教, 对于这等江湖人士,儿臣心中难免存有一些成见, 便先觉得他图谋不轨, 生怕影响了父皇龙体,故发现了克尔真跟任道长之间有来往之后, 便将他抓住逼问, 得知克尔真竟是西戎细……”

“儿臣生怕自己的一面之词不能取信于父皇,又吩咐克尔真今日当众自揭身份, 以令任道长措手不及, 主动暴露。没想到……却是儿子错信了!”

皇上简直被他气笑了, 他以前十分疼爱黎慎韫, 最近却觉得这个儿子越看越是让他不顺眼。

以往黎慎韫一直骄傲聪慧, 远出于其他皇子之上, 皇上不以为意, 甚至认为这才是皇家气度。

但他逐渐发现,骄傲成了妄为,聪明中尽是心机,黎慎韫算计旁人也就罢了,连自己都想蒙蔽,是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给他给的还不够多吗?

皇上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是克尔真自己找到你,跟你说他是细的?这话你自己听着可信吗?”

黎慎韫迟疑了一下,似乎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叩首,颓然道:“儿臣知罪,任凭父皇责罚。”

而且更加让皇上不满的是,黎慎韫一个皇子在这里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同样被指控的傅英却毫无反应。

皇上冷然看了傅英一眼,却见对方依旧直愣愣地坐在桌前,仿佛完全呆住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

他顺着傅英的目光看去,发现傅英死死盯着的位置,竟是太子。

傅英望着太子的眼神中有着震惊悔恨和怨愤,仿佛对方做了多么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仅凭这样一个眼神,足以令人想到一场大戏。

皇上不免记起了刚才任世风遭到冤枉时,太子那过于积极的反应。

他身为君主,有些事心里也并不是没数。

比如任世风是不是受到倚重,其实跟黎慎韫的关系不大,反倒是太子前不久才刚刚往钦天监举荐了两名人选。相比之下,更加想让任世风让出位置的大概是太子,无论怎么样,都是他得好处。

况且,从目前的局势看来,太子是获益最大的一方,进则任世风受到诬陷和打击,就此心灰意冷,远离朝堂,退则黎慎韫成为众矢之的,受到惩处。

那么,假设黎慎韫没有说谎,真正安排克尔真的人也有可能是太子,如此作为,只为了让黎慎韫和任世风两败俱伤。

皇上越想越是合情合理。

他道:“宣平侯。”

傅英这才仿佛如梦方醒,连忙起身上前跪下,沉声道:“陛下,此事不怪五殿下,这克尔真是……是臣带到五殿下面前的,五殿下……只是受到了蒙蔽。一切罪责该由臣承担,还请陛下圣裁!”

这话他说的断断续续,似乎极为委屈不甘。

是了,傅英性情温厚老实,多半是太子先给傅英设了圈套,再利用傅英去想黎慎韫引荐克尔真。黎慎韫虽然谨慎,但无论如何肯定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