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这别院甚大, 眼下宾客们都聚在前面的桃花园里,其他的地方反而更显清寂,池簌一人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 心潮起伏。

他向来稳重冷情, 最近却不知怎么, 看见应翩翩在跟前就觉得心乱。

明明只有短短半月的相处, 这人却若夏日雷霆,暗夜烟花, 瞬息惊艳,一刻留痕, 让人的眼睛思绪不自觉就要围着他转。

池簌原本是打算出来清静清静, 人不在跟前,自然就不会去想, 却未料眼中不见, 更加满心皆是,倒还不如回到对方身边去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念着, 当他听到“应公子”三个字的时候,便格外敏感,一下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才发现, 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厨附近。

几名婢女正在收拾杯盘用具, 一人将灶上的砂罐取下,解开盖子,便“哎呀”了一声, 说道:“这是熬什么汤用的, 怎么一股酸苦味?”

另一人连忙道:“那不是食具, 就是专门给应公子煲药用的。你先小心收着, 一会问问冬收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罢。方才便是他照看的。”

那名婢女便暂时将砂罐放到旁边,先将其他食具整理出来。

池簌站在下风向,也能隐隐闻见从房中飘出来的几缕药味。

他原先素有顽疾,也通晓些许药理,这一闻就觉得不对劲,脑海忽转,猛然便想起来了脑海中浮现出了他第一日在应翩翩房中看到的那盆君子兰。

——一夕之内由花苞转眼开至极盛,美不胜收,但第二日便转眼凋零满地。

当时他心存防备,以为是应翩翩施了什么手段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如今看来,竟应是因为这药的缘故。

而此时砂罐已空,药应该已经给应翩翩送过去了!

池簌心念一转,脚下迅捷如风,顷刻间,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婢女把砂罐放在一边,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过头来,竟发现东西已经不见踪影,她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咦,方才那个罐子哪去了?我明明就放在这里了呀!”

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都纷纷说道:“这里又没有旁人进来,罐子总不能是长腿自己跑了罢?定是你放到哪里然后给忘了。”

池簌轻功独步,瞬间取走砂罐,却根本无人能够察觉,他将罐子藏入到了一处隐蔽的草丛之中,生怕应翩翩喝了那药,连忙匆匆去找人。

方才应翩翩在席上画画的时候,池簌是远远看见的,一路上又问了几名下人,才知道应翩翩已经去西面的厢房中更换衣服了。

池簌总算找见了他。

应翩翩正站在廊下,正对着一处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面色十分奇异,说怅惘不像怅惘,说高兴,却又不显得怎么高兴。

池簌过去的时候,看见房中,是傅寒青正站在窗前,喝着一碗醒酒汤。

所以,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放下这个人吗?可傅寒青又是怎么对他的!

池簌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怒意,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应翩翩的手腕,看到对方捏在掌心里的瓷瓶。

瓶中散发出熟悉的药味,里面黑色的汤药就只剩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