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回马车上拿了替换的衣服,一边伺候应翩翩换上,一边低声在他耳畔说道:“少爷,梁间已经找到方才您说要注意的那个人了。他同镇北侯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别院,在官驿附近的树林挖出了一些东西,全都烧了。”

应翩翩抬起手臂,让萧文给他系上腰带,问道:“哦,烧了什么?”

萧文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烧完了,下头的人就没再打草惊蛇,还是暗中跟着。又从积灰里找到了这个。”

他性情倨傲,但做事十分仔细,将应翩翩的腰带悉心整理好,这才从怀里取出了一只布包打开,双手呈给应翩翩。

里面是一些纸和布料的碎屑,虽然经过处理,还是沾了不少灰,应翩翩随手翻了两下,从里面捡出一块带字的冰纹玉板宣来。

这种宣纸他冬天常用,质地坚硬,不易燃烧,周围已经发焦,中间还依稀能看出“父何故”、“时有佳节”、“团圆”等几个字来。

应翩翩面无表情,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又扔回了萧文手里,冷笑了一声。

萧文道:“他烧的是少爷和厂公之间寄送的书信衣物。”

应翩翩道:“多谢告知,我不瞎,也识字。”

萧文沉默了一下,抬起眼来,深深地看着应翩翩,低声道:“傅家分明是想离间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让您按照他们的意愿言行处事。便如削刻泥胎木偶,喜欢您的地方就留下取悦于他,不喜的地方就生生割下。却不知事到如今,少爷可曾有悔,可能忘情?”

“可能忘情?”应翩翩吁了口气,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为何要忘情?”

“少爷——”

“没有昔日之情,也无今日之我,人生在世,失不言悔。但下一局……”

应翩翩走到桌前,那里放着一碗刚为他熬好不久的汤药,药的气息是他这几年来早已闻惯了的。

他将药汁徐徐倒入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瓷瓶中,淡淡道:“一定是我赢。”

从灰中找到的残屑还有一些,有的已经随风飘到了草丛和池塘里,收集起来很费功夫,要不是应翩翩多留了一个心眼,及时发现了不对之处,恐怕用不了多久,一切痕迹都会消失无踪。

可他聪明敏慧是一回事,对这种勾心斗角的厌烦又是另一回事,毕竟没有人喜欢成天生活在阴谋算计当中。

外面的宾客们还在欢声笑语,应翩翩换完了衣裳也一时懒得回席,便让萧文自去整理那些碎片,他则又在房中小憩了一会。

大约也就过了一刻钟,应翩翩隐约听见了一阵铃铛的声音。他自重生之后每日噩梦不断,本来就睡的不沉,如此一下子便清醒过来,坐起身往窗外一扫。

这一看,正好瞧见有道背影消失在了窗外不远的回廊拐角处,虽是一闪而过,但看着竟分外熟悉。

应翩翩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那道背影身形、衣着还是走路姿态,竟然都跟他自己十分相似。

他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