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太监出了营帐为应定斌换茶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直跟在应定斌身边伺候,知道厂公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还是非常想念少爷的,总盼着他的消息,可是不管这边写信还是送东西回去,京城那头总连个回音都没有。

不光厂公担心,他还听见军营有人悄悄议论,说应状元以科举入仕,连中三元,连太傅、阁老都又是器重又是惋惜,都觉得他如果不是出身宦党,日后必然青史留名。

他们猜测,说不定,应翩翩这时就是想逐步跟应定斌疏远关系的意思。

应家的人听了都颇为恼怒,虽然让几个嚼舌根的士兵得了教训,但其实他们心中也难免都觉得担忧。

毕竟,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一个傅家在那里撺掇着。少爷如果当真那么选,虽不能怪他,但厂公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他心不在焉地进了存放物品的小帐篷,从陶罐里取出茶叶,正在这时,却看见一道人影旋风似的从营帐外面跑了过去。

小太监道:“刘护卫?”

那人一转头,正是应定斌的护卫刘冲,见了他之后也顾不上招呼,匆匆忙忙地问道:“哎,顺子,厂公在营帐里吗?”

小太监点了点头,又说:“但方才和一位将军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眼下怕是有些乏了,如无要紧的事——”

“要紧要紧,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事!准保厂公听了,半点疲乏也没有了!”

刘冲喜气洋洋地说道:“就在刚刚,京城那边有信差过来,是少爷来信了!”

顺子惊喜道:“什么?是真的吗?”

“信特别厚,连带着还有两件新做的大氅,还有药酒,那么远捎过来,都是给厂公的。”

刘冲笑道:“以后谁再敢说咱少爷要疏远厂公,我就锤死他们!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报信去。”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顺子在营帐里,想着应定斌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学识,也不懂官场上清啊浊啊那些是是非非,他们只知道少爷还是以前的少爷,不会为了那些虚名跟厂公疏远,这就叫有情有义。

京城中那些传闻都是一些有眼无珠的人编造的,他们家少爷,就是最好的少爷!

刘冲进去报信的时候,应定斌正在闭目养神,一听应翩翩竟然写了信过来,先是怔了怔,随即猛地便坐直了身子,将信接了过去。

当年先帝刚刚过世,他替太后平乱,稳定朝纲,提刀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时拆开儿子的信,手指却微微打颤。

父子两人上回见面,还因为应翩翩跟傅寒青在一块的事弄得不欢而散,后来应定斌再派人送信送东西,应翩翩那边就没再回应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跟他怄气。

这回他写信过来干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被傅家人撺掇着,要跟自己撇清关系?

应定斌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与父别后,亦时时思之。相去万里,夜来忽梦,见幼时从父游于街市,人潮熙攘,唯牵衣而行,稚情依依,更逾骨肉。醒亦怅然,既不知父之安好,更恋乎昔日团圆,几难寐也!然更漏点滴,东方未白,又疑前尘皆非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