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施惠说这话时,眼里仿佛冻着冰,冷漠凉薄。

孙明春私心觉得,今天倘若孙开祥还硬朗着,他父亲绝对能逃过一劫。因为那是他同宗的侄子,偏偏到了孙施惠这里,这个人无情无义。

难怪绝父绝母。

“施惠,我爸爸大半辈子老老实实,他开船开车从来没出过差错,这一回是一时糊涂,他只是搭了把手……你就看在他和你父亲同宗同源的份上,也要救救我们。”

有人依旧不为所动,镇静过了头,才显得如此不近人情,草木一般的模样,他试着朝他的堂兄弟踱一步回头,“如何救,你告诉我?”

明春那些打点关系的念头泛到嘴边,却始终不敢正式张口。

孙施惠这样狡诈精明的人,如何不能洞察这些世故,他徒劳地笑一声,“别说你们和我父亲只是堂兄弟,就是嫡嫡亲亲的一母同胞,你信不信,我也难营救。”

他不怕把话给他们说明白,“你们还担不上我费那样的周折和人情,话又说回来,真真需要我动用根底上人脉的,也舍不得我涉这样的险。听懂了吗?”

孙施惠言尽于此的样子,招呼津明,帮他送客。

明春比施惠大不了几岁,家里突逢这样的事故,父亲再怎么糊涂,终究是家里的顶梁柱。父母如山如海,丁点不为过的比喻,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且央告无门才来求施惠的。

他一个下午给这位少爷公子哥打电话都没接,闯进孙家来,这里里外外又全换了血一样,无人理会他这一茬。

咬紧牙关的明春只觉得这一家子无情极了,他孙施惠有什么了不起,不是他爷爷挣下这偌大的家业,有他充什么头脸的时候。不是他顶着个野种的身份进门,能继承到这一切。

比来比去,同人不同命罢了。

孙开祥从前都没把这一门的亲戚撇开,倒是他这野种的孙子,等着老头咽气,要另起炉灶了。

一直观战旁听的孙津明瞥一眼施惠,他知道,这些天二叔一天重过一天,里里外外的事,施惠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外头公务、应酬雷打不动的迎来送往,甚至装孙子;

回到家,更是片刻的气也喘不匀。

本家房头这些事,从前求到孙开祥这里,二叔都是能帮就帮,能借就借,却从来不叫施惠沾手,必要的时候都是知会津明去办。

今天这事,津明听得悬浮,但忖施惠的眉眼,他经前面在琅华店里这一役算是摸明白孙施惠的性子了,嘴金刚心菩萨,哪怕是把人打发了,平下这口气,终究还是会找人帮着过问的。

于是津明试着出口,劝明春,“我先送你出去。”

明春忌惮施惠,却哪里把个拖油瓶进孙家门的孙津明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孙津明不过是个狗腿子,一辈子趴伏在二房祖孙脚跟前罢了。津明手才搀到明春的臂膀,就被他甩开了,穷途末路,他求不到索性什么脸面也不顾了,骂孙津明,“你凭什么送我出去。你是什么东西!”

“他孙施惠到底是认祖归宗,你有什么。人家的妈千人骑万人跨,但到底给孙家留了个真种,你不过是你妈带进门的便宜货,到头来,偏你出人头地了。真是人同人玩,狗同狗好……”

孙津明听着这无名之火的话,不怒反笑,笑到最后阴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