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热刚起, 孙开祥的身体就有了每况愈下的苗头。已经停了羹汤、烂米饭这些,只能进流食了。

夜里也不大躺得平,有时藤椅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懊糟一身大汗。

孙施惠昨天一天的事务, 又忙着和汪盐置气,他回来根本没时间和她说家务事。

昨晚本该琅华守夜的,孙施惠睡前去的那一趟,爷爷换衣擦汗这些富芸芸没让施惠沾手, 连同琅华的值夜, 富芸芸也心疼她,要她回去睡吧,你爸爸到底要面子, 也不会真要女儿帮什么手的。

富芸芸依旧在孙家客居且隐形人的自觉。这一向孙施惠看在眼里,原先他还存疑, 眼下他跟汪盐说,痴人。

说他名正言顺的奶奶,祖母。

富芸芸因为长子的意外事故,多少年没能原谅孙开祥。

到头来,又甘愿这么服侍他一场。

没名没分。还不受亲闺女待见。孙施惠不大懂,图什么。

心安。汪盐试著作答。有些情有些意,一旦不囿于世俗的枷锁了,反倒松快了。我不要世人对得起我,我也不必对得起世人。我只想活得畅快, 心安。

汪盐反倒是觉得富芸芸活得几分闲云野鹤的调性。她当初有你若无情我便休的勇气, 如今也敢孤落落地回来, 只因为这个人到底和她羁绊一辈子, 谈不上值不值得, 辜不辜负。

因为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争较这些了。

万事乘除, 只过个顺遂、安心了。她只是不想自己临了还后悔罢了。

孙施惠笑,笑汪盐,看淡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像个老太太。

“你又了解她了?”他在翻手系领带。汪盐坐在衣帽间边的长凳上穿长筒的丝袜,他们今天有个商务会议,有着装要求。

“谈不上,不过我一向佩服孤勇的女人。你知道琅华不是你奶奶本意生的吗?是爷爷为了挽留婚姻,强行了,可是她还是对他冷了心,夫妻不成夫妻了。她才执意离婚的。”

“女人孤身一人,想再把琅华接走,孩子又不大认她。留在孙家,条件又与她去有云泥之别,权宜之下,这才狠心撇下了两个孩子。”

后头的一切,事与愿违。再也盘不活了。

孙施惠淡淡愣了下,再说汪盐,任何时候都有让别人朝她交心的本事。

长凳上的人丝袜挽到小腿上,让他出去,她要换衣服了。

系正领带的人,饶有兴致地手抄袋、两腿交叠,倚在门框上,要她换她的,“我并不占你多大地方。”【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

汪盐不理会他,转头去换衬衫的时候提醒他,“你奶奶的事,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的。你不要和琅华说什么,她们母女俩说到底还是别人的事。”

“那么不告诉别人,怎么告诉我了?”孙施惠在后头自动搜罗重点。

汪盐利落地把衬衫掖进一步裙里,特别地赶,好像后头有什么人要吃了她。她再把头发挽成个低马尾,回头乜他一眼,“狗不在人类范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