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没等来董老板的回复, 却接到程嘉玛的来电。

天还没亮透, 够早的, 手机屏幕兀自闪了一会儿,庄凡心才趴在枕头上接通了:“喂,程总?”懒懒困困的腔调, 很磁性很黏糊。

他大概能猜到,董老板联系程嘉玛疏通说情,疏不开说不动, 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一压也好。他瘫着手腕, 手机距耳朵五公分,程嘉玛的声音不那么清楚。

里面柔声推拉, 细语暗示,稍静些, 程嘉玛露出一点被敷衍的不悦:“小庄哥,你在听吗?”她喊裴知“小裴哥”, 对庄凡心,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喊。

嗓音好听,人漂亮, 只可惜庄凡心不是吃这一套的直男。“在呢, 我一直在听。”他说,佯作热情,“程总,你是几几年的?”

程嘉玛回答。庄凡心惊喜道:“那我们同年诶,你几月份生日?”

“六月。”程嘉玛有些不耐, “小庄哥——”

庄凡心说:“别叫我哥了,我圣诞节过生日,我得喊你姐。”他埋在枕头上抽笑,“嘉玛姐,你说得有道理,我昨天对董老板的态度确实不好,话也讲得重了点。”

一顿,他恢复无畏的态度:“姐,但我都和裴知报备过,他同意,他又是老板,我自然要听。姐,我这么处理完全以公司利益为重,合理维权,我问心无愧。姐,说实话,我昨天联系了榕城一家律所,以防董老板不答应,我今天带律师再过去找他。”

三声“姐”叫得程嘉玛发懵,庄凡心不掖不藏,挑明说了,理据皆存,还颇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气概。半晌,程嘉玛问:“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庄凡心答:“姐你开口,我当然给,今天对董老板一定客客气气的。”

见讨不到便宜,程嘉玛讪且怨地说:“小裴哥找你帮忙,真是找对人了。”

“姐。”庄凡心没完没了,“那我再睡会儿?”

美女挂了。干脆得像一记耳光。

庄凡心翻身仰躺过来,窗帘不严实,一缕光洒在被子上,他合眸,脑子里的东西很多。约的律师姓吴,今天最高温十七度,酒店早餐卡在电视柜上……过筛后,顶要紧的,是明早顾拙言到榕城。

他全无睡意,爬起来梳洗穿衣,出了门。

再一次到镇上的工厂,没下工作间,在办公室和董老板见面。庄凡心带着律师,依旧那副礼貌又金贵的样子,嫌便宜烟难闻,嫌鞋子蹭灰,对对方的说辞充耳不闻。

董老板软磨硬泡三四个钟头,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都捏皱了,却无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庄凡心就要如约生产。

响亮到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工厂大楼,是工人的休息铃,在这阵铃声里,董老板终于放弃挣扎出了黑色绉缎连衣裙的生产单。

单子传给工作间的主任,调布,开工,耽误的几天加班赶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