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零了。”庄凡心一般没这么大方, 有点急, 出租车未挺稳便下了车。裴知那通电话讲得不清不楚, 让他来家里,听那语气貌似生了病。

他五岁和裴知第一次见面,在美院的办公室里, 他等他爸下班,裴知等外婆下班。你会画画么?这是他们之间的开场白,谁问谁记不清了, 反正都挺会。

后来为了省事儿, 庄显炀或裴远舟便给他们留作业,画树画教学楼画食堂的清洁阿姨, 美院在他们等下班的时光里被画遍了。他们长大,一起去画室去写生, 一起学设计参加比赛,彼此的家长都忙, 平时的小病小灾就去给对方当保姆。

庄凡心急而不乱,先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点水果,旁边有小药房, 又买了盒退烧药。出电梯到家门口, 他按门铃:“裴知?我来了。”

开门的是裴远舟。

“外婆?”庄凡心以为外婆没在家,所以裴知叫他来照顾。进了门,房间里很静,他问:“外婆,裴知怎么了?”

裴远舟说:“他好得很。”

“啊?我以为他生病了。”庄凡心机灵地觉出有情况, 拿出刚买的水果,“外婆,那草莓给你吃,老板说特别甜。”

裴远舟叹气,精神面貌和艺术展那天完全不同,也无教授的威严,就像一个为家事所累的费心的普通老太太。庄凡心陪着聊了会儿,房间仍那么静,搞什么啊,裴知不会根本没在家吧?

他借口去洗手间,经过卧室看里面没人,忍不住问:“外婆,裴知去哪儿了?”

裴远舟指指阳台,又叹口气。庄凡心暗道完蛋,走过去隔着拉窗张望,见裴知面对小阳台的墙角站着,看上去特别的自闭。

他了解,一般犯事儿才关禁闭,而这事儿八成和裴知圣诞节没露面有关。

庄凡心寻思怎么调解,道:“外婆,我听他声音像感冒了,万一站太久昏倒了怎么办?”

“还有心思搬你当救兵,我看他挺清醒。”老太太说。庄凡心踱回去,咬牙撒娇:“外婆,那我一个人多无聊啊,你让他出来招待我呗。”

裴远舟仍不同意,不知道心里有多大的火,庄凡心磨破嘴皮才把老太太哄回房间躺着,再去救裴知,对方扶着墙晃晃悠悠真快晕了。

回卧室关好门,俩人一并倒床上,庄凡心看清裴知苍白的面目。他好奇死了:“这到底什么情况,你面壁多久了?”

裴知答:“早上八点开始的。”

一出声,嗓音沙哑得厉害。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庄凡心递杯水:“外婆也太狠了吧,是因为你昨天没去艺术展吗?你也是的,有事情好歹说一声。”

“怪我。”裴知说,“我昨晚也没回家。”

失踪一天加夜不归宿,也没去学校,确实很野。庄凡心想起顾拙言的工作证,问:“你干什么去了?能说吗?”

裴知软软地瘫在枕头上:“有个朋友放假回来,我去见了见。”

哪个学校放假这么早,美国的么,庄凡心猛地反应过来:“茶水间那个学长?!”

裴知有气无力地笑:“早上他送我回来,恰巧外婆出门找我,撞见了,就……外婆本来就不准我和他玩儿。”

裴远舟只有裴知这个外孙在身边,一向溺爱,居然因此发这么大的脾气,庄凡心记得裴知说过,他和学长没有交往,莫非也是因为外婆的关系?

“外婆知道你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