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最终停在旧街附近, 下车后,苏鹤亭和谢枕书步行回家。破筒子巷积攒的雨水堵住了路,苏鹤亭蹚过去, 推门而入。

家里没有开灯, 进门时, 只有铃铛响了几下。坐在沙发上的隐士闻声站起来,疾步上迎, 说:“猫!谢哥!你们……大家没事就好。”

苏鹤亭看到沙发旁散落着蝰蛇的外套,问:“阿襄回来了吗?”

隐士转身给他们拿毛巾,“嗯”了一下。道:“……妈妈见到阿襄了, 她们现在正在地下室。”

他迟迟没有回身, 片刻后, 苏鹤亭看见他的身体在颤抖。

隐士捏着毛巾, 在昏暗中流泪。他说:“佳丽,佳丽也见到了阿襄……她们母女……”

他说不下去,转过头, 用袖子揩眼泪。可那眼泪止不住地流,他只好掩住脸,低声哭起来。

背后的雨一直下, 谢枕书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的蔷薇花。这花呈颓败的模样, 花瓣所剩无几,只有枝还突兀地挺着。

苏鹤亭走向客房,门没有锁, 他透过缝隙, 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佳丽。

佳丽的头发半散,手里捏着一支没燃尽的烟。她把花臂藏在阴影下, 模糊得像是一团墨。半晌,她转动眼珠,看向门口,说:“小猫。”

苏鹤亭进去,在她身边坐下。雨敲打着窗户,他们陷入一种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佳丽低声说:“我幻想过无数次重逢。”

她抬起手,想抽一口烟,可是手抖得很厉害。

苏鹤亭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对不起,即便他心里知道,对不起也并不能让佳丽好受一些。

佳丽垂下头,颊边的发也跟着垂下来。她看着烟,说:“……我以为我见到她,会大哭,会尖叫,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无法……我……”

她神色颓唐,声音渐沉。

“我无法相信。”

这让她难以启齿,也让她流出眼泪。

“我们分别的每个日夜,我都在祈祷重逢,但祈祷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我总说我爱她,好像她不爱我一样,可在这个世界上,无条件选择我,并永远寻找着我的是她啊。做个妈不是我的本愿,我为此后悔过无数次……无数次,她都依然爱着我。

“我第一次做母亲,总在犯错。我不会做饭,不会打扫,也不会柔声细语地同她讲话,我与那些完美的母亲毫不相干,甚至还满口脏话。可不管我对她如何大吼大叫,她都会来抱抱我。

“我们相依为命,还骨肉相连。在有了她以后,我常常想,这个世界真的有如此纯粹的爱吗?即便我这样……不得体,不漂亮,不美好,她也始终愿意跟着我,拥抱我,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