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徐夫子的史课,讲《资治通鉴》。大冷天,屋子里炭盆烧着,暖和得不得了,许多弟子都哈欠连天。还有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栽倒了。谢离与郗真一前一后坐着,谢离坐姿挺拔,一众歪七倒八的弟子里,只有他最惹眼,似乎有光环似的。

郗真撑着头,一只手摩挲着戒指,盯着谢离的背影。

徐夫子的课终于讲完了,那些个打瞌睡的弟子们一瞬间精神起来,三三两两地起身走了。

郗真见谢离要走,忙收拾东西跟上他。外边跑来一个弟子,叫住郗真,道:“师弟,你家里人来了,在你院子里呢。”

郗真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谢离走远,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里。

院门口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仆,身后跟着十来个灰衣小厮,守着十几个檀木箱笼。

那老仆见了郗真,忙迎上来,“小公子好。”

郗真看见他,笑起来:“逢伯,这么这次是你亲自来了?”

郗真一边说话,一边将人迎进院子里。逢辛是郗真家里的老人了,自小看着郗真长大,当日郗家家主将郗真送进九嶷山的时候,还是逢辛亲自送他来的。

“快年下了,家主惦记小公子,命我等送些东西给小公子。”逢辛道:“方才我已见过山主,送上了今年的供奉,过会儿我们下山之后,小公子记得去回山主大人,全一全礼仪。”

“我知道了。”郗真将逢辛迎进屋子,请他坐下,又亲自为他煮茶。

逢辛忙道:“哎呦,这么能劳烦小公子。”

说着,逢辛接过茶具,自去泡茶。泡出来的茶先奉给郗真,后又自己尝了尝,道:“这是陈茶了罢,味道已不好了。我这次来,带了许多今年秋天的新茶,小公子先吃着。山上到底清苦,诸事不便。”

郗真笑道:“谈不上清苦。”

院子里仆人们正在搬箱子,逢辛想起了什么,道:“小公子叫我们找的雪狼皮,只得了几条的灰色的,颜色斑杂,不好做东西。不过倒是有一箱子白狐狸皮,雪白雪白的,公子且将就用着。”

郗真皱眉,“没有雪狼皮么?”

逢辛道:“家主知道小公子想要,立时就让人去寻了,咱们自己家里找不见,还去胶东陈氏,西河宣氏,汝南叶氏寻了,只是都找不见。这雪狼皮或许北边有,可咱们家没有人在北边,也就不好得了。”

逢辛叫人开箱子,拿了条狐狸皮来,道:“小公子看,这狐狸皮也极好。”

郗真怀抱着那狐狸皮,喃喃道:“那谢离是从哪儿来的?”

逢辛想了想,道:“听闻燕帝北伐之时路遇狼群,跟随狼群找到了狼族埋骨之地,于是得了好些雪狼皮。也因此,北地的世家中狼皮价格疯涨,一条狼皮足可换百斛珍珠。”

郗真眉头紧皱,难道谢离的雪狼皮出自燕帝?燕帝竟如此赏识他,只露了一次脸,就得了如此贵重的赏赐。

郗真咬牙,心里越发愤愤不平。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与宣云怀交恶一事,让逢辛把这消息带回去,又说向父亲请安,请父亲不必挂念。

逢辛一一应了,担心郗真没有人照顾,道:“不然留下两个仆人伺候吧。”

郗真摆手。“山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不用人伺候。”

逢辛只好作罢,两人又说了些杂事,郗真送逢辛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