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酒量实在不行,才将将想通这一层,便感到头晕目眩,元夜和少年忽然有了几十重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的好弟弟,你没事吧?”元夜嘴里说得好听,身体却未动。

这样很好,我不想他碰我分毫,于我而言,他浑身都散发着腌臜的腐味,和行走的游尸没有任何区别。

我摆了摆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脚步虚浮地回了家。

偷偷摸摸回屋的时候,我见我爹书房的灯火还亮着,不由做贼心虚地扇动自己身上的酒气,果然,书房的门应声而开。

“小秋,怎么喝酒了?”我爹剑眉微拧地问我,语气里充满无奈。

我最怕看见我爹皱眉的样子,小时候我在外边受了欺负,他就是这般眉头紧锁地安慰我,眼中藏不住的心疼和愤怒。

“今天太高兴了就多喝了几杯!爹爹你要早点睡!不要忙到太晚哦!那样小秋会心疼的!”我冲他笑得开怀,伸手将他眉间的川字纹抚平,赞叹道,“这样才是我最俊美最厉害的爹爹嘛!”

“都十八岁了还没个正型!”他嘴里这样说,脸上却笑开了,“你先去房里歇着,爹爹去给你做碗醒酒汤。”

他一边说,一边往厨房去,我脑子有些发胀,只将半个身子倚在回栏上,愣愣望着他的背影。

我爹虽是个文人,但是肩膀很宽,手臂有力,行走间有种风雅之感。小时候我时常伏在他背上撒娇,他的背总给我满满的安全感,永远高大的,永远厉害的,我的爹爹。

迷迷糊糊喝完了醒酒汤,我总算是感觉好受一些,至少头不再那么沉,凌乱的思绪又开始在脑中流转。

春夜的风微凉,我拢了春衫走到窗前,想把窗关上,却冷不丁撞上月辉昭昭,那般清冷倨傲的明月,与我遥遥相望。

白如霜,冷如雪,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美不胜收,谢言就如同这朗朗明月,不知何时能入我怀中?

我叹了口气,念念不舍地将窗户合上。

依旧是无法入眠。

我虚长了十八年,却是第一次怀揣着这样诡异的秘密。男子喜欢男子,在姜朝是多么惊骇的存在,我私心觉得我是个怪物,可又觉得这份喜欢并没有任何过错。

我想让谢言知道我的心意。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频繁地想起谢言。我每日装作无意从太子府路过,却没有一日能碰见他,不知道他是否在刻意躲着我。

我那日在太子府门前苦等一个时辰这事,被有心人传了好几轮,最后成了我对谢言自荐枕席惨遭拒绝。

我着实无话可说,只恨自己生得不够魁梧威猛。若是我长得与我爹那般高大,那些人估计就会说我想要攀附谢言,成为他的知交好友,总比自荐枕席好听得多。

我开始盼望各式宴会的到来,因为这样我就能见到谢言,我为此还特地看了许多书,谢言既然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同我多说,那我就给他写信,然后偷偷交给他。

但是我腹中没有半点墨水,在书房耗了好几天,也只能写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还有我的字,也着实难登大雅之堂,歪七扭八,像极了奇形怪状的毛毛虫,我十分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好好念书,书到用时方恨少便是我如今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