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无目的,彷如行尸走肉般在大街上晃盪。 城里的街道还是这么热闹,形形色色的行人,琳瑯满目的摊贩、货品以前这些东西总让我兴味盎然,此刻我却一点都提不起劲。 我溜了出来—正确地说来,是逃离了那里。 我不知道,也没人教过我:在用尽气力表白,甚至连身体都献给对方,却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究竟该如何再面对他?甚至,连该怎样面对其他师父,我都已经没有头绪了。 这时,我才突然惊觉: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但是如果谈到要离开师父,独立生活,缺乏一技之长的我,根本没办法在这世界立足 所以呢?又要厚着脸皮回去,跟师父们道歉,过着以前那样,被豢养着,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吗? 我不想要! 我停下了脚步,握紧拳,用力地甩甩头,招来路上行人不少异样的眼光。 也许我该找找,有没有什么店家在招学徒的我不怕吃苦,也不求薪餉多高,只要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就好 主意一定,我终于有心思开始察看四周的店家正当我放慢脚步,左右张望时,一个声音突然叫住我: 「是吴邪少爷吗?」 名字是我的,但头衔却是陌生的。我顿了一下,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一个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他正望着我,满脸惊讶。 我比了比自己,问:「您认识我?」 他走近我,眼泛泪光,抓住我的双肩轻轻摇晃。「吴邪少爷,真是您?!天哪!卢闵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您!」 我跟着这名叫卢闵的中年男子进了客栈。当然我事前已经表明了自己两手空空,身上没带任何银两,但卢闵非常豪气地拍拍胸脯,要我别担心,虽没办法请我吃山珍海味,但几样小菜他还是付得起的。 于是,我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听他说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他说:我原本是城里首富的独子。我的父亲乐善好施,造桥铺路,在地方上很有名望,家里僕役成群,曾经风光一时。 大约在我五岁的时候,传言我父亲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此事引来了江湖盗贼的覬覦,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三名盗贼闯入府邸,狠心灭门。我的父母、宅子里的僕役全都无一倖免。 「当时我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是侥倖逃了出来。我、我一直以为,少爷您已经」他拭了拭眼角的泪,喃喃道:「幸好、幸好老天有眼菩萨保佑」 我不知何时停止了嗑瓜子。 这故事听起来太离奇我曾是地方首富的独生子?!!真是难以想像。 关于我的身世,我从没听师父们提起过,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当然也不知从何问起于我而言,师父们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父母』这形象,其实是非常模糊的没想到,原来我也曾经有个家庭的 话说回来师父们又是怎么把我从盗贼的手中救出来的?而且以师父们的身手,为什么没能阻止那些盗贼,顺道连我父母和这些僕役的性命一道救呢? 眾多的疑问像是泡泡一般,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我这人最是忍不住好奇心,倾身问道:「你刚刚说你侥倖逃了出来那你有没有听说,后来有人阻止了那些盗贼?」 卢闵摇了摇头,道:「之所以我见到您会那么惊讶,就是因为我完全想像不出您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我相信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那些个盗贼,他们的身手,是我生平仅见之高的,配合得又如此天衣无缝他们的模样,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还记得一个戴着深色的墨镜,一个貌美如花,另一个面容冷峻完全没有蒙面就好像他们根本不怕宅子里有人,能够活着出去宣传他们的长相那般!」 卢闵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馀悸的样子,而我手中的瓜子壳落进了茶杯中,我却毫无所觉。 三个盗贼三…墨镜这种巧合的机率有多少 不……不可能的!!师父们从小养育我长大,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怎么可以怀疑他们?! 但是又该怎么解释卢闵话中这些巧合的情节?? 如果真是师父他们的话,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却独留我一条命,而且还拉拔我长大,不也很衝突吗? 我出神地想着,卢闵在我眼前挥挥手,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奇问:「您还好吗?少爷。我吓着您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应道:「我没事其实这些情节,我都不记得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却得从别人口中得知当时的惨况,是否太不孝? 卢闵点点头,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您当时还小其实不记得也许是件好事。」 我颇为感激,也颇为感动他的这番话,方才想要自食其力的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我开口:「实不相瞒,其实我之前一直被人收养,现在也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知道你那有没有什么门路?」 卢闵摇头晃脑的,一派老江湖的模样,说:「少爷,您别怪我实话实说,您看起来瘦瘦弱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粗重的活儿你铁定作不来的,如果您有一点点资本,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些做生意的门道,你挣钱也轻松些。」 我想了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师父们从没给过我什么银两,在宅子里有得吃喝也用不上,但是每年我生日,三位师父都会送我一些奇珍异宝当作礼物,我把它们仔仔细细地收在一个紫檀木匣子里,数量也不少,如果拿去典当,也许有一笔小钱 卢闵见我思考着,微微倾身,问道:「少爷,我大胆问您一事您出生时,老爷特别将吴家的传家宝系着红绳,让您戴在脖子上,希望保您一生平安,那坠子您可曾见过?」 我一愣。 是有这东西。 花师父曾告诉我:那坠子是他们发现我时,我戴在身上的,要我务必好好保存。我怕练武时会不慎弄坏,所以把它收进匣子里了。 卢闵见我神情便似明白了什么。他一个击掌,说:「少爷,只要有那坠子就行!我有门道可以帮忙卖个好价钱。那东西不只可以让您作个小本生意,买栋楼栖身都没问题!」 我眨了眨眼,心想:印象中,那坠子不算太起眼,真有这价? 许是看出了我未说出口的疑惑,卢闵豪气干云地再度拍了拍胸脯,道:「少爷,我办事您放心!老爷生前也非常信赖我的眼光,我一直懊悔着当初没能救他,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少爷,我定会全力帮助您,您必要信我!」 我因为他异常认真的神情笑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突道:「少爷,您笑起来真可爱,让我想起您小时候人见人爱的样子。」 人见人爱啊…其实三位师父也一直给我这种感觉啊…我从来不觉得没有父母是一件多遗憾的事,因为三位师父给我的关爱从来没有少过但是他们跟我父母的死真有关联吗? 我的神色又黯了下来,卢闵疑道:「少爷,您是否还没下定决心要自食其力呢?我看您似乎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我仓皇地笑笑,摇摇头,道:「没这回事,我只是在想我们约何时来处理这事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