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手正以不急不徐的速度收回来时,禹绚荷忽然紧抓我的手不放,两着手就这么悬在空中彷彿凝住了时间。 「跟我走。」她丝毫没半点退让,却没有拉着我就跑。 「好。」我也毫不迟疑。 她领着我走,就这样来到戏剧社一楼,也就是视听中心。 「你选个位子坐下吧。」她转头柔声道,便放开我的手逕自走上舞台。 我照她说的话做,很快的选了位在第三排正中央的座席,往台上看发现她已经坐在椅子上掀开琴盖,即使我很纳闷为何视听中心舞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架钢琴,但是当她手指一跃弹出旋律后,我愣住了。 前奏顷刻鲜明了记忆,我很快便认出那是由aphrodite≈ap;039;schild所演唱的──《raandtears》,我爸妈俩人都很喜欢这首歌,经常放给我听、告诉我歌词的意思,甚至樱芙跟我玩时也不时唱着这首歌。 这首歌可以算是我童年的回忆代表,国二参加直笛比赛时我们班也是选用这首歌,从此我再也不曾听过这首歌,不过至今我仍然清晰的记得这首歌的歌词,以及中文的意思。 忘了过去多久,当我第一次听《d大调卡农》时我感到很熟悉,后来才发现原来《raandtears》的旋律是改编自《d大调卡农》。 禹绚荷精湛的琴艺完美詮释这首《raandtears》,就如我所预期的一样,只是这一次,我还感受到她投入的感情,那是一种温存而轻柔。 我恣意沉醉在琴声,闭上眼彷彿可以清楚看见云朵镶在蓝天上,而我正挥动翅膀随着风飞翔。 当我毫无预警的坠落在地面,我看见八岁那年在爸妈丧礼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场景一换便到了家附近的公园,春天的樱花甚繁,阳光明媚透过树缝映在情竇初开的男孩女孩们身上,最后我看见运动会画展那幅名为《向日葵心中的太阳》的画。 「这次弹奏特别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结束后禹绚荷站在台上微微一笑,也不忘九十度鞠躬,然后下台坐在我旁边的观眾席。 我默默任凭泪水滑落,一声不吭的呆坐着。 「我会陪在你身边,无论何时。」她一番窝心的话令我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一般爱情电影情节通常都是由男主角对女主角说出类似的话,没想到我会遇到如此相反的情节。 「你知道刚才那首曲子的名字吧?」 「raihesa??????」我倍感怀念的唱起那首歌,而她也随着我轻声开口,这让我想起童年。 除了妈妈跟樱芙以外﹝略过八年级跟班上同学一起唱﹞,禹绚荷是第一个跟我合唱这首《raandtears》的女生,这也表示,我从没跟沚洵提过这首歌。 对我而言这首歌是已经被封沉的回忆之一。 「以前在育幼院的时候院长的妻子常常谈这首歌给小朋友们听,也是我第一首学会弹的歌。」她恬淡的笑顏蔓延开来,彷彿那些曾经是多么值得珍藏的回忆。 这么说??????难道禹绚荷是孤儿!? 「你没听错,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弃放在育幼院的门口,直到至今我的亲生父母仍音讯全无。」她很直接的承认,「小时候我不明白家跟家人的意义,只觉得能在育幼院生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只是随着育幼院其他小朋友一个个被人领养,我才渐渐明白,原来我从小就是爸妈不想要的小孩,当时愈想愈难过,甚至在晚餐时当着眾人面前哇哇大哭起来,我多么渴望有亲人和家的感觉。 「某天我因为好奇而乱晃到育幼院附近的公园,遇见一个男孩。和他认识了之后,我好几次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跑到公园找他玩,就只为了能跟他共度美好的时光。虽然育幼院里有其他小朋友,但他就是莫名的摆在我心中一个重要的位子。有一天我一如往常的偷跑到公园,发现他没有依照约定出现,于是我等到夕阳西下,最后被大人硬是带回去育幼院。隔天我积极的连早餐都没吃就提早到公园,不过几分鐘发现大人来公园要带我回去,我就躲在隐密的角落,但是中午前就被大人找到了。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最后大人逼不得已只好禁足我,将我关在房间里。我难过的整天在房里大哭,害怕因为被困住而错过那个男孩,还好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大姊姊,她答应让我每天都去公园,只是必须要有她的陪同。一个月后我被现在的养父母领养,从此再也没回过育幼院。」她说着说着脸上的笑顏逐渐退去,我的泪水却像坏掉的水龙头直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復起伏的情绪,「也不曾与那个男孩重逢。」 「你??????」你是樱芙吗?我没有问出口。 「那个男生??????」她泰然自若的继续道,「跟你很像也很不像。」 「你是因为那个男生才喜欢我吗?」 「也许吧。」她像呢喃般轻声道,「他在我心中有着无法抹灭的重要。」 「对你而言,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忍不住问。 「他温柔,轻声细语,总是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她笑了,「就像雨一样。」 像雨一样? 「刚开始认识你时我觉得你就像冬天的太阳,虚偽中参杂着真实,后来才渐渐认知到你其实也跟雨一样。唯一跟他不同的,你是雨过天晴后点缀在荷花及荷叶上的雨滴。」她看向我轻轻莞尔:「像流星般的雨滴,包裹着闪烁,彷彿能一眼看透,却隐藏了内心的真实。」 我怎么觉得,她比我自己还更了解自己?????? 不知沉默了多久后我感觉到她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我喜欢你。」这次她笑着说,且十分自信,「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对不起,我、我真的??????」 「你别急着在意。」她打断我的欲言又止,坦然道:「我只是,突然很想告诉你罢了。」 「禹绚荷,谢谢你。」没来由的,单纯想道谢。 「我才要谢谢你。」她没有解释,但我明白她的谢意。 「一点都不。」因为你也让我看见了樱芙。 然而,对于近在眼前潘朵拉的盒子,我选择扔掉钥匙逃避真相。 『放学在戏剧社等我。』 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节课打鐘,一拿到手机便看见纪维宥传来的讯息。 先不管他怎么找到我的帐号,重点是哪里不约偏偏是戏剧社? 该不会上礼拜运动会我偷听他跟苏茗采的对话被发现了吧?????? 「哥,今天我要跟绚荷去附近逛逛,你就先回家吧。」沚洵跟禹绚荷已经背好书包准备离开。 「嗯,我应该也没那么早回家。」 「那我们先走囉,掰掰。」沚洵说话的同时禹绚荷对我挥挥手。 「掰。」我回以笑容。 收拾好书包,我以散步的方式悠间的来到戏剧社。 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不过好巧不巧遇上从戏剧社走出来的常思翰跟程毓。 「你怎么来了?」程毓跟我打完招呼后接着问。 「没有啊,就刚好经过。」其实我很纠结要不要诚实招来,但一想到纪维宥那悲情男二的脸就狠不下心。 「大门跟戏剧社是反方向吧,还真刚好。」可恶的常思翰居然把话题导向我不能说的秘密! 「对耶,学弟你该不会──」程毓一脸八卦的拉长音,摆明是闹着玩。 「吼,就说了是刚好而已啊!」 「恼羞成怒。」 「学长你很烦欸。」 「哈囉我的老朋友们。」纪维宥冷不防的出声,语调平到我以为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凑乐闹! 「阿宥你怎么也来了?」程毓诧异道。 「好久不见。」常思翰挑眉。 「对啊兄弟。」纪维宥伸拳凝在空中,常思翰便也照做与他的互碰,「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戏剧社,远远的就看到你们三个在戏剧社外,想说来打个招呼什么的。」 「这样啊。」程毓不疑有他的对纪维宥微笑,看的出来一点也不虚假。 如果程毓知道纪维宥还爱着她会怎么样? 常思翰他只是不想戳破还是在等待时机? 思及此我下意识的瞥了眼常思翰,他正注视着纪维宥,没感觉到我的目光短暂的聚集。 「我把一些资料放在戏剧社忘了拿,不如学长我们一起同行吧?」我看向记维宥询问道,抓到机会顺着他撒的谎接龙﹝严格来说也不能算说谎,因为我真的有把资料忘在戏剧社了﹞。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他假装思考一下后答应道。 「那学姊、学长,钥匙能借一下吗?」我有些担心他们会留下来等我们,所幸程毓直接从口袋掏出了钥匙给我,「明天中午我去找你拿吧,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好喔,谢谢你们。」互相道别后我依照钥匙上的标籤指示,很快找到了视听中心的大门,也很顺利的打开了。 「不愧是戏剧社的,演技派喔。」纪维宥在一旁冷冷的亏我。 「败你所赐。」我白他一眼,「更何况我是编导组的。」 「随便啦。」他无所谓的耸肩。 进到视听中心后我小跑步上楼,花了几分鐘找到资料后我才悠然的下楼,这时传来了悠扬的琴声,我想也没想便跑了起来。 纪维宥正在台上弹着不知名的曲子,技巧甚是熟练。 「这首是我唯一会弹的曲子。」他突然断了旋律,可见他还不够专注,否则怎会轻易透过馀光注意到我的身影?「常思翰教我的。」 「你还没弹完。」我忽略他的第二句话提醒道。 他抬头看我,今天首度露出经典悲情男二神情,「自从他们交往后,我再也没把这首曲子弹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