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飘满药香,冉云生半倚在榻上看书,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但身体要好了许多,至少不会一动心神便晕过去。

“十哥。”冉颜在榻前的席上跽坐下来。

冉云生反应有些迟缓,他放下书,道:“阿颜来啦。”

冉云生想了很久,在郑府那次阿颜拼尽全力让他脱险,他又怎么能因为羞愧而不再见她?伤了她的心?

“嗯。”冉颜抚着手中的箫,道:“十哥,我给你吹个曲吧。”

她今天最后一次吹奏它,只想找个人来听。

冉云生扯起一抹笑意,温和道:“好,我也好久不曾听你吹曲了,还是那一曲《关山月》吗?”

关山月是萧颂教给她的,今日她想用这箫奏个别的曲,遂道:“吹一曲十哥没有听过的。”

冉颜将箫口放到唇边。

冉云生静静看着她,她的姿势比从前的那种浑身僵直自然得多。

箫声幽幽,平而缓,带着淡淡幽情,仿如幽夜长灯,细雨绵绵,曲调渐高,几个盘旋之后,再低沉下去。宛若喧闹的夜市渐渐散去,只留下凄清的河堤,雨声潇潇,一片凄清,终究归于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直至万籁俱寂。

那些画面,仿佛铺陈在眼前一般,冉云生竟是不由的湿了眼。

待曲结束,才叹了一声,“十里长,桃花如渡!”

冉颜愣了一下,道:“这曲名便是《桃花渡》。”

“阿颜曲能达意,可是有心事?”冉云生柔和的目光,语气温和,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冉颜颌,抚摸着手中的长箫,半晌才道:“十哥,如果我觉得一个郎君不错,但不明确心意,未来也渺茫,我该告诉他我这份心意吗?”

到了大唐,冉颜已经是冉十七娘,受到这个身份的一切束缚,她是冉氏嫡女,他是苏家庶,这情形与冉云生和齐六娘是多么相似,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尚且谈不上相悦。

她只在面临感情岔口的时候,多了一个选项。

“阿颜也动了心呢。”冉云生凝望着她,眼睛中带着淡淡湿意,“我和齐六娘,就算再重来十次,也依旧是各奔东西的结果。不同的是,也许我能够阻止她轻生。”

冉颜思考他这句话中的意思,冉云生继续道:“我与她身份相差,若想在一起,唯有私奔而已。然而,就算能跑到一个无人能寻到的地方,我的父亲、母亲还有阿韵,还有你,都要替我承担这个后果,也许父亲呕心沥血一辈创下的家业会毁于顷刻……就算再有十次的机会,我也预见不到与她私奔之后的幸福。”

如果冉云生真的与齐宁君私奔,齐家发难,以冉闻那种短浅的目光,是会保住冉平裕这个钱袋,还是会杀鸡取卵,尚未可知。冉云生赌不起,那种厮守建立在所有人的灾难之上,他如何能安心。

冉颜亦如是,刚来大唐,她无牵无挂,还有一种如在梦中之感,更甚至觉得再死一次是否会梦醒,所以做事也不刻意遮掩。如今她也有牵挂,也清楚地知道这是真实的世界,纵然之前的事情做得肆意,如今收拾起来有些麻烦,却也必须认真地活。

她微笑扬着手中箫,“我想把这样东西还给他,却不知去哪里寻得到。”

医署又不是她能去的地方,而苏伏的住处,她只知道是在安善坊,但安善坊至少也有上千户人家,又能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