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见过齐六娘四次,在苏州萍水相逢,只觉得那是个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天之骄女,如月般清冷,而凡夫俗都在她脚下仰视。可在聚水镇和洛阳时,卸去了一切伪装的齐六娘,显得如此热烈。如果没有冉云生,齐六娘可能一辈没有勇气放纵自己。

是爱情,让人变得勇敢,也让人万劫不复。

他们地位相差甚远,一个是绝色又有才华世家嫡女,一个是庶出,即便家里没人从商,齐氏也不可能把齐宁君嫁给冉云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你。”因为任何安慰的话,在生命面前都显得如此轻飘。冉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十哥,齐六娘已经不是个孩了,她那样聪慧的女,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也一定不希望你因此一蹶不振。”

冉云生感受到冉颜手上握着他的力量,听着她舒缓的话语,慢慢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我明白。”他声音嘶哑,闭上眼睛,不再任由眼泪溢出,“我现在才明白,她不远千里的来,并非是私奔于我,只是……只是想……”

冉云生声音哽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了。齐宁君来找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算,只是想与他相处几日,如果他愿意,也许能做几日暂时的夫妻。

可冉云生不知她的绝烈,而且以他的性,也不能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她的夫家也是大族,若被发现不是处,恐怕会遭夫君嫌弃。

冉云生忽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里,呜咽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是悔,是怨,是痛……

冉颜眼中亦微湿,心里却是稍稍松了一些,还能哭就好,哭是心伤最好的发泄,就怕痛无泪。

侯在外间的几个人听见隐隐的呜咽声,压抑的暗殇,令闻者悲从中来,竟都一时怔愣住。

罗氏也诧异地看着随风晃动的帘。冉云生从小便特别乖巧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心性也开朗,她从来没有听过他如此悲切的哭。

冉颜看着他压抑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是因为有遗憾吧,所以才特别悲伤。

冉云生大哭了一场,不知是虚脱晕了过去,还是睡着,渐渐没了声音。冉颜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不禁大惊失色,高声道:“医生!”

外间那名老者,几步冲进内室。

冉颜还未等探脉,便一手抓过他的医药箱,从里面翻出针灸,飞快地扒下冉云生的衣物,找准穴位,便有条不紊地将一根根银针熟练地刺入皮肤。

罗氏刚开始几乎惊叫出声,后来见她手法熟练,明明很急的样,手上却是丝毫不慌乱,便硬生生把将惊呼咽了下去。

医生看了片刻,见针针精准,便也没有阻止。

冉颜的针灸不是多么新奇,但她胜在手脚利落又稳当,这名医生已经五十有余,在这方面自然比不上冉颜。

针了一会儿,老医生探了探冉云生的脉搏,点头道:“暂时没有大碍。”

一屋人紧张的心才稍稍缓解,医生的话却让她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郎君如今的状况不佳,须得有人守着,万一再发生刚才那种事情也好有个应对。”

“娘。”帘外,传来晚绿轻轻的声音。